落入浅眠,夜半醒来,身旁的雄大身体微微摇晃着。我听到衣物磨擦声。我微微睁眼,注视着独自背对着我,用单调的动作烦躁地搓弄生殖器的他的后脑杓。
我闭上眼睛,想在退房前勉强再睡一会儿,然而那神经质的摇晃声却没完没了地持续着。
9
我真的没有想过见面以后的事。
只要见到他,接下来的事我甚至没有决定的权力,但情况一定会有所发展。他会带着我一起逃亡,或是答应我的劝说,向警方投案,我预期了这两种情况。
可是他要求我的却是第三种选项。
他说他还要继续逃亡。然后要我借他钱,甚至居然催我回去。
他没有明确地叫我回去,可是显然为了该如何处置真的跑来的我而不知所措。一个人落单的寂寞,以及被我责备的徒劳感在他内心混沌地融合、冲撞。
我不知道他要逃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真的以为自己逃得掉吗?——可是来见你的我,确实会蒙上罪责。
「我也一起去。」
声音脱口而出。一想到这就是来到这里的途中所下的决心,我就窝囊得快掉眼泪。再也没有退路了,我也一样。
你想在最后见我一面、说你爱我,只是因为想要做爱吗?一旦知道爽不起来,就不要我了吗?
听到我说要一起去,雄大没有更积极地赶我走。
而我则是在下定决心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家宾馆的钱,一定就像之前那样由我来付。一想像我从钱包里掏出一万圆——还有今后也将继续掏出钞票的景象,光是这样,我就顿时忍无可忍了。
「……你觉得钱全部让我出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对走出房间,深深戴上帽子的雄大说,他愣住似地看我。就算他怪我事到如今还争这干嘛,我也无法反驳。可是我就是克制不住。
「之前也一直都是我付钱。」
「可是我又没在工作。而且现在都什么节骨眼了?」
「累计起来是很大的一笔钱。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了。我……」
「那就算了,别付就是了。」
雄大不高兴地说,走向走廊尽头的逃生门。他推开沉重的门扉。
「你也不用一起来。」
寒风从满是铁锈、许久无人使用的逃生梯底下席卷上来。雄大打算不付住宿费,从这里溜走。
如果跟他一起逃,今后连我提款带来的一点资金一定也会一下子就见底了。不付钱直接逃走或许是个好主意——然而我赶上去,踏上逃生梯的平台,看到他准备下楼的细瘦背影时,忽然冷静下来了。
「等一下,最好还是付钱。与其被起疑报警,付钱更安全多了。我来付……,对不起。」
雄大回头看我。他的眼睛还在闹别扭似地瞪着我。
在近处看到他惹人怜爱的端整容貌,还有用全身表达不快、想要我取悦的站姿,我赫然一惊,咬住下唇。
——为什么我要道歉?都这种状况了,我还对这个人。
雄大折回楼梯。「那就麻烦你了。」他看也不看我的眼睛说。
「我说……」
风吹了过去。
攫住我的侧发、让脸颊绷紧的风既尖锐又冰冷。就像被它刺激似地,喉咙深处越来越热。站在只是一片金属板的楼梯平台的脚突然颤动不安起来。
「我不行吗?」
我头一次问出口。
雄大大概不明白意思,讶异地看着我。
「你的梦想就不能抛弃吗?没办法的,没法实现的,雄大,你没有才能。都念了几年书了,还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不可能进医学系的。你的人生已经完了。没办法照你梦想的走。」
他睁大眼睛,冻住了似地僵在原地。我不肯罢休。
我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只要执著于他以外的人就行了。只要有一个除了梦想以外不愿失去的重要事物、只要去爱别人,一定就可以感到幸福。
那个人不能是我吗?
一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休学时,雄大说他想要跟我在一起,可是后来的人生,他却不怪罪于我。他杀害莫名其妙把我当爱徒看待的坂下老师,理由也与我完全无关。
他明明可以把一切怪到我头上的。
我想要雄大骂我、责备我,说都是我害的。不怪罪别人,不是因为他正直清廉,而是证明了他对我毫无兴趣、毫不执著。
我不知道自己对雄大而言,是不是值得去执著的唯一对象。而且对我来说,我也不知道雄大是不是我的唯一。可是即使如此,难道就不能把这样的情感、这样的愿望称为爱吗?
「一起去警局吧。就算你被捕、就算被判刑,我还是最喜欢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所以不要再沉迷于只有梦想和理想的纯净世界,看看现实吧。」
「罗嗦!」
雄大吼道,下一瞬间,他的手逼近眼前,在视野中横越而过。被猛力掴掌的脸颊好烫。我退缩,头发被扯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