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吃午饭的母亲依然激动不已。
她看到我回家,扬声叫道:「哎呀,小笙!」然后用早上讲电话时相同的兴奋语气说起昨晚的火灾。
「总之那烟真是吓死人了,还烧到神社的树木去,森林居然没烧起来,我真是难以相信。」
「听说火源是二楼?」
虽然没有实际去过,但香烟烟雾缭绕的室内沉迷于打麻将的众男人模样却历历在目。即使有人乱丢烟蒂,引发火灾也不奇怪。可是母亲一口咬定说「是纵火」,身体哆嗦了几下。
「听说这几天消防队没出动,没有人进去值勤所。啊啊,实在是,我怕都怕死了,这样是教人怎么住得下去?最近好多可疑人士呢。居然放火烧消防队,真是……」
「昨天那边的团员怎么样了?他们没办法拿出灭火道具吧?」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焦黑车库和水管说。
「可是他们很拼哟。」母亲答道。「他们用神社大水沟的水还有我们家的自来水,用传水桶的方式拼命灭火。还哭着道歉说居然是消防队的建筑物起火,对不起大家。他们一定很不甘心吧。今天早上他们又上门来道歉了。看那样子,应该是挨家挨户地去道歉吧。」
「这样啊。」
「好像还整晚没睡,一直在收拾现场哟。」
我想起印着「南」字的短大衣。
我觉得身为今后也要居住在同一个地区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礼数,但他们的应对似乎让我的母亲感受到了十足的诚意。
「他们也真可怜呢。」母亲接着说。「道歉得最诚恳的啊,就是那个大林。」
母亲一面帮我盛饭,一面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有应话,默默地看着桌上母亲做的佃煮③和腌菜。老家隐约飘散着一股食物的味道,甜甜的。我直瞪着好似泡过酱油的旧餐桌花纹看,母亲又说了:
「他在公家机关工作,又是消防队里年纪最大的,所以也特别自责吧。我觉得他人很不错,小笙,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
我故意几乎听不见地低应了一声,看到母亲把碗搁到我前面,便起身走去厨房:「有味噌汤吗?」
即使知道我来了,也绝对不肯回头的大林的背影。然而指挥的声音却了亮得做作,精力十足。
我讨厌那个人——这样的感想现在依旧不变。对着担心女儿身边完全没有男人影子的母亲,虽然是含糊其词地,却泄露出大林曾经邀我去约会的事,这如今令我懊悔极了。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要让母亲明白她的女儿做为一个女人还是有吸引力的。母亲说要帮我找相亲对象,我一时气愤,才会说溜了嘴。
为了追求变化,三十岁一到,我就一个人搬出去住,父母至今仍对此不表赞同。每次回老家就被问:「你还没有对象吗?」令我厌烦。「看看你,一个人到了这把年纪,身边每个朋友都有家庭了,看你是要怎么办?」这种担心我也快受够了。就是因为他们这种态度,我才会搬出家里,父母却毫无自觉,让我嫌恶。
我说出大林的事时,记得母亲用一种还不赖的表情问:「你说大林家那个在公家机关工作的儿子?」大林这个人怎么恭维也称不上是好男人。头发稀疏,嘴唇肥厚,从下巴到脸颊是一片刮过胡子后的青色。虽然不胖,也不是骨瘦如柴,但全身的肉松松垮垮,即使隔着衣服,也看得出身材迈遢。
告诉母亲后,得意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我感到一股自我作践般的罪恶感,立刻结束了话题:「他一直死缠烂打的,讨厌死了。」
每次母亲想起来似地提起大林的名字,心的表面就像被砂纸推磨似地,变得一片粗糙。
明明应该半点都不觉得他吸引人,然而每当母亲表现出在大林身上找到价值的态度,我就忍不住心猿意马: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惜的事?或许那个男人也还不错吗?明明绝对没那种可能。然后,我觉得自己的价值每况愈下。
「对了。」
母亲对从厨房回来的我说。
「你爸之前的上司说要介绍对象给你……可是小笙你没兴趣对吧?」
可能是在提防女儿生气,母亲低调地开口说。她不等抬头的我回话,匆匆接着说了:
「爸跟妈是觉得都可以啦,可是介绍的人说他以前看过你,觉得你很漂亮,才想帮你介绍的。」
「我不要相亲。」
身边也有好几个朋友是相亲结婚的。可是她们都是从以前就跟恋爱完全无缘的那种类型,也不怎么注重外表。而我从念书的时候就不断地被身边的人说「笙子超有男生缘的,真好」,也曾在社团被两个受欢迎的学长争夺。这样的我居然相亲结婚,连要请朋友来参加婚宴都觉得尴尬。
可是这时我听到意想不到的话:
「那个人是注册会计师哟。」
咦?我眨眨眼睛看母亲。
「说是在邻町帮忙叔叔开的事务所。虽然还年轻,但已经是副社长了呢。」
「还年轻?几岁?」
「跟你同年。」
「……这样。」
「要看照片吗?」
「有照片吗?」
有啊——母亲点点头,假装不怎么起劲,匆匆离开餐桌去里面的房间拿了。
我很明白跟事业有成的男人结婚会很辛苦。可是既然是注册会计师,至少应该也是大学毕业,也不用担心调单位。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