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个说他「喜欢」我的男生,就是律子的弟弟。律子的弟弟干也小我们两岁。虽然告白的对象是才刚上小学一年级的男生,我却心头小鹿乱撞,害羞地摇头说:「骗人。」
「明明就是优美子比较可爱,干也怎么会喜欢我?」
「他说因为你对他很好。你常常陪他玩嘛。」
听说他们姐弟吵架的时候,如果律子恐吓说:「我要告诉小满哟!」干也就会一下子乖乖听话。如果再逗他说:「你喜欢人家,所以不晓得该怎么办吧?」他就会认真地动了气。
的确,去律子家的时候,优美子和律子两个人玩在一起,有种不好打扰的气氛时,我就会去找干也玩。我们会一起打电动,或是去外头抓螯虾或蝌蚪。
我们住的小镇不管去到哪里,只要离开了大马路,就是成片的稻田。在一片水和泥巴的气味中,撒下网子,就可以捞到一大堆螯虾,好玩极了。蝌蚪也是,多到吓人。蝌蚪摸起来黏黏滑滑的,用手指捏起来时的触感很舒服,有很多小孩不敢摸,但我跟干也都不在乎。家里不许我养动物,但律子家很大方,不管是蝥虾还是蝌蚪,都可以抓回家养上一阵子,观察它们的生态。他们家的玄关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桶和脸盆。
「今天大丰收呢。如果这些螫虾全是龙虾,就可以做成一顿大餐了呢。」
律子的妈妈是家庭主妇,总是在家,她帮我们装了一桶又一桶的水。
律子家的檐廊正对着我们上下学时经过的路,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整个客厅。夏天的时候,窗户多半开着,也几乎不会拉上窗帘。名副其实地完全开放,可以看到律子的妈妈在凌乱的房间里烫衣服,还可以闻到他们星期六的午饭吃秋刀鱼。
「噢,小满,你要回家啦。」
每天放学,律子的母亲都会从屋里对我招呼。她个子娇小,体型微胖,不管何时看到都是围裙打扮,从来不化妆。头发也跟女儿不一样,是一头短发。
我的母亲可能因为是小学老师,个性不苟言笑。恋爱的话题也是,从小就禁止我谈论,但律子的母亲就会对我说:「小满很受男生欢迎对不对?我家的干也有好多情敌哟。」弄得我面红耳赤。我不习惯这种话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律子和优美子都笑了,但幸好她们的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所以在律子家玩耍,还有干也对我的好意,都让我觉得很惬意。
律子的母亲好像在家里做一些家庭代工。我也是在律子家第一次学到「家庭代工」这个词的。玄关和客厅堆了许多纸箱,装着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的零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绿色和金色线条的金属片。
我们在玩的时候,旁边的律子母亲也在手中制造出细细白白的烟雾。电烙铁前端的银色块状物融化成液体,发出刺鼻的气味,令我大为兴奋,赞叹:好厉害!要是换作我母亲,一定会说危险,不准我靠近,但律子的母亲却问:「你要试试看吗?」一边拿给我。
律子的家充满了热度和金属的气味,跟我家截然不同。
在北小,每年大家都会一起准备毕业成果展。毕业前,几个朋友分成一组制作版画或图画,留在学校做纪念。历代的六年级生都这样做,而我们都怀着憧憬看着他们的作品。
「做毕业作品的时候,我们跟小律的妈妈借电烙铁来做东西好吗?」
优美子说。「我们三个人一组吧!」明明还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优美子却邀请我一起加入。我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点头答应。毕业成果展是我们学校的大型活动之一,受到全校学生瞩目。落单而必须一个人制作毕业作品的六年级生,不是怪人就是没有朋友的人,总之非常凄凉。
「好哇,来我家做吧!」
律子露齿笑道。
2
小学四年级有段时期,我们一直没去律子家玩。
她母亲好像不在家,放学路上看到的檐廊窗户紧闭,白天也拉上了蕾丝窗帘。我很在意,但没有详细追问。我还是会跟律子和她弟弟玩,但地点大多是附近的公园或神社,或是我和优美子家。
球类竞赛的练习开始了。
在我们住的县里,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每个年级都要跟附近的学校举行球赛。女生比迷你篮球,男生比足球。
「小律的迷你篮球打得很好,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吧。好羡慕哟。」
运动神经不好的我这么说道,结果律子表情有些阴沉地说:「我讨厌球赛。」
「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
体育不好的学生装病不下场是常有的事,但我没想到律子会这么说,意外极了。然后球类竞赛那天,律子真的缺席没来。听说是感冒。
优美子和我没有在学校说出律子说她讨厌球赛的事。万一被别人以为她是装病没来就糟了。与其说是自发性地想要庇护律子,倒不如说我害怕打律子的小报告,会遭到律子和优美子唾弃。
一段日子后,律子家檐廊的窗户打开了,又回到从前那样,可以在放学的路上看到律子家里的情形。隔了好久又去律子家玩的时候,客厅的杨榻米上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睡得香香甜甜,但他那娇小、脆弱但清洁的氛围与律子家格格不入。
「这是你们家的小孩吗?」
「不是啦。」
律子的母亲从里面出来对我们说。
「是亲戚的小孩。」
「哦。」
我和优美子被允许触摸婴儿的手或抱他。从此以后,不管何时去玩,那个婴儿都在律子家,不是律子的母亲背着,就是律子或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