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展开折扇。
「或许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但我感谢亡母。」
「这是……为何?」
荣玉环被杀之时,秀麒年仅五岁。生身之母遭刀剑之袭,自己又成大罪人之子。藏怒宿怨是人之常情。
「若无月燕之案,皇上的苦恼或许将加诸我身。说来惭愧,我对此恐惧万分。我到底无能。无能担负何人性命。」
塘池方向,传来玉兔笑声。
「生杀予夺,几度为选择所迫。选择结果招致悲欢离合,必一人承担咎责。无人代替。不可中途捐弃……我绝对无法忍受。或许是我生来,便无为政之器吧。我虽不认此为厄运,但万一有失,令我莅祚,我定溺于悲惨之池……迅即破灭吧。」
扇面之上云母镶散,残照折转。辉辉烁烁,宛若泪痕。
「能有如今之我,只因母亲。母亲助我远离帝位。自不配为君之天子手中,救下万民。母亲于凯之青史,定为大逆之人,但于我于万民,或许堪称恩人。若非如此,将是不堪玉座重负之君身毁,或天下尽灭,抑或二者皆有之。」
夕风穿拂,慵懒把玩吊饰。
天篷之下,黄浅绿绢帛随风飘荡。
「哇啊,是草原的颜色!」
凌宁妃欢呼雀跃。帽子上粒玛瑙垂饰沙沙清鸣。
「以靛青染再以黄蘖染,便成了这般颜色,好似那青空下广袤草原。明明未用绿色染料,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听着有些意外,但并无单一染料能染出绿色。」
紫莲手伸向凌宁妃发髻,扶正欲落的帽子。
「不能用青叶?青叶那般艳绿,像鸭跖草那样摺染,不就能染出漂亮绿色?」
「可惜草木之叶颜色无比脆弱。遇水即褪,光阴流逝,亦将变色。所以染绿色之时,以青黄套染。一般先以靛蓝染,其上覆黄蘖、青茅、栀子等黄染料。更改靛蓝浓淡、黄染料种类、浸泡回数,可染出各式绿色。以及靛蓝与黄蘖制出之绿,为妹妹所言之草原色,但靛蓝与青茅套染,色更浓重。比方来说,便是你双瞳之色。」
「是吗。」凌宁妃碧眼生辉,轻触黄浅绿绢帛。
「可惜。还湿着。我说,为何晾在天蓬下?日光这般强,晒晒便很快能干吧?」
「黄蘖怕阳光。若不阴干,将致颜色暗淡。」
经猗夫人一事,凌宁妃似乎对染布生了兴趣。频繁到访芳仙宫,帮紫莲作活。作活之后,定有惜香端出手制甜点心,或许她是看中这点。
无论如何,能见她明朗笑容,是个好兆头。
「活也做完了,去河上游舟如何?该比这里凉快。」
「河上游舟?去皇宫外面?」
「不,不出后宫。去含景沟。」
后宫东侧有一处名叫含景沟的人工溪谷。相传乃仿大名鼎鼎的风流天子圣乐帝,与其宠爱之忧妃邂逅之地而建。忧妃含冤处死之后,长期荒置,隆定帝在位之时,再度整修,如今成一盛夏乘凉之地。
「也带上甜点心?」
「嗯,多带些。但先去更衣吧。」
「更衣?真麻烦,就这样又何妨。」
凌宁妃身着染布用工作服。单单发髻上帽为鬼渊风格,有些许不调,但浑身上下皆与紫莲同样,一副奴婢装束。
「不行。这打扮可出不了大门。」
「这打扮又凉快又轻松,我挺喜欢的。」
「轻松是好,但出门还是装扮装扮吧。」
「要装扮,我也没带替换衣物啊。」
「没关系。我借你。」
「你借我,是借襦裙吧?我才不穿什么襦裙。」
「你现在穿的也是襦裙啊。」
「……这无所谓,穿来毫不费力。但寻常襦裙繁琐的很。我可不想穿错了落人笑柄。」
听人教了错误结带方法,当众出丑,她似乎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那,我和你穿同样衣服,用同样穿法。你我着装一模一样,闹笑话也是二人同闹。」
连哄带骗拉她进了化妆殿,命众女官为其更衣。
「啊,真美。和你极配。」
凌宁妃自屏风后走出,紫莲将其细细端详。
健康肢体活力四射,其上包裹之物,并非立领胡服,而是齐胸襦裙,裙提至胸前,高高结带。
筒袖上襦之上,印染跃舞之橘色花喰鸟,裙以晕繝染法,交互染缥色与夏虫色,自右至左,排出鲜明条纹。瓮覗色披帛搭于臂,上浮绞缬波纹,宛若涌泉牵缠。
「尺寸恰好……莫非,是专为我做的?」
「没错。我计划着,何时也让你穿穿襦裙。穿着如何?」
「还不错。比胡服凉快,裙像云一般松软。」
凌宁妃巧捷转身。似是步履轻快。
「得配合襦裙,换个发型啊。」
「不用,这样就好。反正也没什么我能用的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