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之罪妃与紫之宠妃 第二章 月之忧愁

上今夜不来了,还请皇贵妃娘娘歇息。」

  「是吗。皇上去哪儿了?得准备凤戏牡丹。」

  凤戏牡丹为侍寝通知书。通常捺皇后印玺,但如今凭皇贵妃印玺发放。无此,妃嫔不得拜迎皇帝。

  自然,这不过场面之举,皇帝何时均可去心仪妃嫔住地,侍寝突然变更之时,亦发放凤戏牡丹,聊具形式。

  「凤戏牡丹就不必了。」

  「那是要召见侍妾吧。召谁?」

  皇帝召见侍妾之时,无需凤戏牡丹。侍妾无法于自家宫殿迎请皇帝,陪侍龙床无需皇后许可。

  「皇上今夜不召任何人。处理公务后身子不适,就在晓和殿歇下了。」

  「啊,晓和殿?不是金鸟殿?」

  不与妃嫔同衾之夜,皇帝总歇在金鸟殿。

  「皇上高烧病倒。太医来瞧,说是夏季感冒。病虽不重,但将皇上挪去金鸟殿,有伤龙体,于是暂时在晓和殿疗养。」

  「皇上身边谁伺候呢?」

  谁,之中不含奴婢。是问皇上身边可有后妃。

  「不,无人伺候。」

  「那我过去。惜香,准备一下。」

  必要上妆结髻,重整衣装。身穿寝衣无法前往中朝。

  下了玉辇,穿过晓和门,便逢一白髯老太医。此乃为皇上看诊的盛太医。

  「皇上情况如何?」

  「皇上服了汤药,现在正躺着。」

  「烧退了吗?」

  「此时尚未。待药饵起效,该有所缓解。」

  说是汤药需数刻服用一次。为煎煮下副药饵,盛太医退去别室。紫莲进去卧室套间,小声询问铜迷。

  「皇上刚睡着。」

  「可是前些日子侍寝成了负担?」

  「皇上男子汉大丈夫,侍寝不成负担。该是公务繁重,疲劳累积。」

  「可有报告太后娘娘?」

  「方才,已派人去锦河宫了。」

  进了卧室,走去放下床帷的寝榻前,默默行一万福礼。因无往常那般「起来」命令,片刻之后,紫莲自行平身。

  拨开夕霭般床帷,便见隆青仰面朝天。精悍面庞因高热红赤似火烧,男子气魄之双眉痛苦缩绞。

  寝榻旁小桌之上,洗脸盆内水已温暾,紫莲命人更换。以布沾湿冷水,拧得干硬,轻轻擦拭发汗额头及颈项四周。

  ——您逞强了。

  后宫不得干政,她对政治诸问题一无所知,但想来定烦恼不断。至少希望他身处内朝之时,能舒缓心神,但后宫有后宫麻烦,此亦难行之举。

  侍奉御前之后,痛感皇上劳心不绝。九重华宫居起卧,锦衣绸罗傍身着,肥肉厚酒润唇舌,三千美姬供耽乐。人人想象之天子生活并非实情。

  他们不知隆青从早至晚为国事煞费苦心,不知其总为侍奉身边者挂虑。不知终日有人在身边记他言行,稍有失言便存留史册。不知他无人跟随便无处能去。不知他从无独处之机。不知他与妃嫔度夜之数,牵缠政治思虑,枕边私语之时,亦不可脱去龙衣。

  天子并不如万民幻梦那般,贪享安逸。千锤百炼之双肩再刚毅,始终挑负天下之担,亦将鲂鱼赪尾。更甚者,他不得放下。一旦登上玉座,便无法回头。

  ——我是无能为力……

  紫莲为皇贵妃。并非皇后。因此,不可与垂峰并立。又非隆青所爱之女。无法以男欢女爱将其治愈。紫莲力所能及者,仅有尽可能减轻隆青负担,仅此而已。为他争取片刻喘息之时,为他能多一日与心爱女子安稳度夜。

  「皇上,您醒了?」

  见隆青翻身,口中嘟哝,紫莲轻声搭话。忽然被他抓住手。力道强劲,仿佛不让她逃脱。

  「……抱歉。」

  习武之手掌滚烫。

  「服侍皇上是妾的职责,您不必在意。您喝些水吗?看您出了许多汗——」

  「我错了……我不该,娶你。」

  低沉沙哑之声贯穿胸膛,紫莲动弹不得。

  「……不,不对……我错在……」

  宫灯悄然。液滴垂落,濡湿沉痛眼帘。

  「我,错在爱你——黛玉。」

  未等鸡人击梆宣告黎明,紫莲拜辞御前。皇贵妃之身,不可于晓和殿度整夜。

  「丁氏那时相当受皇上宠爱啊。」

  走入芳仙宫自家屋内,紫莲叹了口气,若无其事般低语。

  「是啊,董月嫣也不过如此啊。」

  惜香举出古时霸王宠姬之名,随之点头。

  「皇上还是太子时,丁氏受太上皇陛下敕命,随皇后娘娘嫁去东宫。自然并非正妃,而是侧妃。」

  「虽说不过中流,但丁家是官宦世家吧?妃嫔们怎说是客商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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