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绮罗加饰之空匣,随时夺去之物品。」
天子不可为人。他记起长居玉座之太上皇的训诫。
「朕会宠爱你。只有你还有利用价值。即便终将令你不幸,亦不出一歉疚之言。你嫁的,就是这种男人。」
「你的夫君,算不上人。」他叹息着低语。
「嫁给朕,你定会后悔。终有一日,你将恨朕,为何纳你入宫。即便如此,你也必须受宠。只要朕需要你。」
隆青招呼屏风对侧侍立之铜迷。
「侍寝准备做好了吗?」
「万事齐备。但皇贵妃娘娘尚未沐浴,还请皇上稍候。」
于妃嫔宫殿侍寝之时,与在仙嘉殿无异,沐浴,上寝妆,赤身受查,必经从来之次序。
「朕等待时,看看剩下的奏书吧。皇贵妃,书房借朕一用。」
隆青正欲站起,手却被紫莲紧紧握住。
「皇上您错了。」
双瞳映射无可动摇之意志,目光将隆青贯穿。
「如你之人,怎能改变得了妾。如你之人,怎能令妾不幸。妾之活法,妾来决定。幸与不幸,妾来决定。无论遭受何等苦难,只要妾不觉不幸,便称不上不幸。万物在妾心中。没有宸断插足之余地。」
「……皇贵妃。」
「妾之人生,妾之活法,请你不要妄下裁断。专断妾将不幸,擅自施人怜悯,实在令妾厌烦。」
愤怒般丢下这话,紫莲以袖击榻,站起身来。
「无关宠爱有无,妾如今十分幸福。今后也将永远幸福,您好好看着。即便身处逆境,也要从何处寻出福气,让自己幸福。圣恩不可依靠,妾打一开始,就没想着依靠。妾依靠之人,只有自己。」
目光犹贯穿隆青,紫莲指向门扉。
「话说完了。皇上请回。」
「……但,侍寝。」
「以哀怜为名之宠爱,大可不必。妾还有几分自尊。追从纠缠,痛哭流涕,乞求慈悲?妾犯不上丢这种脸。将妾视作可怜女人、轻贱鄙夷者,与其向其死皮赖脸,乞求什么一文不值之恩情,不如受天下非难,责为抗逆天子之女。」
「虚兽,」紫莲唤道。虚兽立刻自屏风后走出。
「皇上要回了。送驾。」
「您真是做了件荒唐事!怎能把皇上赶回去!」
握住面色发青的惜香之手,紫莲赤身沉入宽广浴池。
赶走隆青尚不久。为侍寝准备之热水蒸腾水汽,雾气氤氲,茉莉花瓣若珍珠纷散,甜香四溢。
「后宫中定会议论纷纷,说皇贵妃娘娘再度触怒皇上。蔡贵妃许丽妃定大逞威风。若传入太后娘娘耳中……」
「麻烦帮我洗发。洗仔细些,比平常还仔细。」
紫莲闭目,倚上浴池边缘。
「您也太不慌不忙。皇贵妃之位岌岌可危,您却操心头发。」
「可不能披雨水濡湿之发,侍奉御前。」
「您自己拒绝了侍寝,这又说什么呢。」
嘟嘟囔囔发着牢骚,惜香为紫莲洗发。澡豆中白檀香之气与茉莉花之香混杂,恰到好处之芳馨飘溢汤殿。
「我虽无意侍寝,但还是有意做做就寝准备。若不打扮得干净利落,会令皇上不快吧?」
「奴婢觉得,皇上已经十分不快了。再怎么说,您言辞也太过火。」
「那程度正好。皇上就喜欢泼辣女人。」
「……莫非,您是故意为之?」
「丁氏凭好胜之媚态,俘获皇上之心。既然如此,举止大方将适得其反。端庄贤淑女人,皇上早已看腻。」
险些重蹈初婚之覆辙。扮演贤妻,未必能赢取夫君之心。无视对方喜好,将自己强推于人,故遭其疏远。所不欲之物,被推至鼻尖,任谁都会腻烦。
「您要学丁氏那套魅惑花招?」
「并非单单仿效。我有我的做法。先来慢慢泡个澡吧。啊对了,再帮我准备另一人的热水。」
「另一人的热水?哪位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皇上。」
「皇上不是回去了吗?」
虽不甚了了,微微倾首,惜香还是命年轻女官去烧热水。女官踏出汤殿之后,换作另一人走上殿来。
「皇贵妃娘娘。」
是虚兽声音。站在屏风对侧,看不见身影。
「皇上回来了。正在客厅等着。」
「就让他等着。不用上茶点。」
「皇上怒气冲冲……说要您别洗澡了,赶紧出来。」
「告诉皇上我喜欢泡长澡。进了汤殿,不到一时辰不出来。皇上若不愿等,还请移驾别宫。」
虚兽走出汤殿。紫莲故意高声哼曲儿,清洗身体。
——皇上该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