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染内衣。虽非贴身穿着便可温暖身体,但那和暖明色能焐热心灵。
「可惜,是仿桃色。」
「仿?」
「用的并非红花,而是紫杉。红花对有孕妇人有害。」
红花、茜草、扁柏。均可染出桃红,但皆有害于妊娠。皮肤接触之影响虽不足为虑,但还是避而不用,以防万一。
「看着就舒服。本宫穿上试试?」
「妾帮您穿。」
紫莲跪在尹皇后足边。尹皇后提起珊瑚色裙,令其脱去彩绣鞋与袜,在那薄纱塑形般玉足上,套上仿桃红毛袜。
「正合适。毕竟是羊毛编的,还请您只在榻上穿。下了榻还是脱掉。否则易滑……」
不经意间抬头,紫莲话声戛然而止。尹皇后双颊玉泪涟涟。
「抱歉。本宫忽然想起奕信……」
尹皇后以手巾拭眦,竭力挤出笑容。
「那孩子小时候,总是本宫为他穿袜。但长到五岁,说自己能穿,便不再让本宫穿。虽不过件小事,但一想那孩子正日日成长,便欢喜不已。可也觉出寂寞。若他羽翼渐丰,终将自我手中离去……」
高奕信为当今圣上嫡男。随今上即位立为太子,年仅三岁便入主东宫。聪慧孝顺。若还活着,今年将满九岁。
三年前,奕信薨。因食坚果而死。奕信生来不能吃坚果。本人自然听太医劝说,克制不食,周围人亦小心翼翼,可不知为何出了差错。
「本宫如今,仍时常梦见奕信。梦见为那孩子做甜点心,奕信在身边欢跳着,问『做好了吗?』。一遍又一遍问,纠缠不休一般。他最喜欢甜点心,忍耐不住。说句『做好叫我,我去那边玩』,便奔出厨房,跑去外面。」
定是在蹴鞠吧,梦中的尹皇后想。
「做好甜点心,本宫唤那孩子。却无人应答。若在平时,定飞一般跑来。本宫想他可是蹴鞠入了迷,便出去看,可哪儿也不见奕信身影。怎么找怎么找,也找不到……」
不知该作何回答,紫莲仰望尹皇后。丧子之痛恐怕无人能医。便是冲刷万物的春秋,亦无能为力。
「皇后娘娘好像心中苦闷。」
剪刀剪去红雀色牡丹一枝,紫莲转向身边站立男子。男子名高隆青。为执掌天下、君临庞大帝国的年轻皇上。
「说是常梦见太子殿下。在妾等面前强颜欢笑,但看起来心乱如麻。」
「奕信过世才三年。不可能轻易忘记。」
隆青精悍面庞上浮起苦涩神情。修长身躯高出紫莲一头,身材魁梧,令人心醉神迷。五爪祥龙刺绣龙袍为明黄色。此乃最尊贵之禁色,只得皇帝皇后、太上皇、皇太后、无上皇、太皇太后穿着。
「心神不宁将影响龙子。必要尽力减轻娘娘忧郁。」
「那观戏会不能为她散闷消愁?」
「看看轻松戏剧,能得一时欢乐,但入夜独眠之时,定会愁绪万千。」
「看戏只能一时宽心吗……那该如何是好?」
「请皇后娘娘尊萱(注:对他人母亲的敬称)入宫,于恒春宫暂住如何?皇后娘娘心地极善良,不止为妃嫔操心,还为身边人挂虑,劳神不已。但向自幼亲熟的尊萱,定也能如少女时代般使性。母女自家人悠闲度日,欢谈往事,忧愁也将于不知不觉间不治而愈。」
「好主意,但若允许皇后之母留居宫中,恐会招致妃嫔嫉妒。」
「特别是蔡贵妃许丽妃,怕是会咬牙切齿。定会提出自己怀孕时也将母亲接来后宫。」
「虽想做个人情,许可大家,但有孕妃嫔纷纷拖带母亲,宫廷开销将日益膨胀。」
「令各宫负担母亲留居用度如何?暂居期限依位份而定,费用从各自俸禄中拨出,不令内府破费。可要硬撑门面,使其住满期限,则交给本人判断。」
皇后俸禄容母亲长居轻而易举,而位阶越低,妃嫔俸禄越少,留居期限与之呼应,逐级递减。虽可借娘家援助,拖至上限,但这只令妃嫔本人破耗,不增加内府负担。
「铜迷。朕本想娶美人,没想到娶了位军师。」
隆青向近侍易铜迷悄声耳语,铜迷亦小声回答。
「您才发现?后宫早就是皇贵妃娘娘的天下了。」
「仅仅二月,便将伏魔殿捏在手中,前途不堪设想啊。」
「为防止她趁您不备取您性命,还是趁现在赶紧巴结她吧。」
「啊啊,说的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贵妃,朕给你拿花筐。你要哪枝牡丹?这枝?那枝?这附近的全部剪下?」
「啊,这可不行。怎能让皇上做这些。」
「别客气。你就当我是下人,呼来唤去就好。」
「妾可没听说过穿龙袍的下人。」
「那,朕和铜迷换衣服。铜迷,脱了你蟒服给朕。」
「哈啊,倒是无妨,不过奴可不穿龙袍。奴不想脑袋搬家。」
「那你就穿着中衣吧。来,赶紧脱。」
「别!别在这儿……!」
「好,脱了。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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