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周围染色后擦去蜡,呈现图案,此法称臈缬。用于染布,亦可用于木工。蜡描之线可粗可细,变换自如,可细腻分染不同颜色,表现纹样。
「牡丹以苏木染光润红色,猫以五倍子染多层,染作浓黑吧。牡丹叶用艾蒿,以铜媒染,染素净绿色。猫眼金漆如何。表正午之瞳金光闪闪,定是漂亮。」
「皇贵妃娘娘真是喜欢染物。讲染物时,可是双瞳放光。」
「那是当然,我最喜欢染物。小时便喜欢。」
「是令尊教您的?」
「不,父亲什么也没教过我。他不愿我进工房。说若到了出嫁年纪,染料糙了手,新娘会跌价。」
虽遭父亲禁止,但紫莲悄悄出入工房。
看染师做活,甚是快乐。
茜染、黄檗染、紫根染。夹缬、绞缬、捺染。自众工匠指尖,生出种种色彩纹样,如仙术一般奇异漂亮。
「您看工匠做活,依葫芦画瓢学会了?」
「这可不是依葫芦画瓢能学会的。是伯父教我。」
自蓝草中提取靛青方法,红花饼做法,媒染料种类及用法,布之退浆及精练,组合不同染料、染出多种多样色调的套染,固色手法,图案含义及历史。紫莲欲知之事,祖父悉皆告知。
「其实,伯父是我初恋之人。」
「哎呀。」
「不过是单相思。谁也不免如此吧。被年长男性吸引,是少女时代特有的如感冒一般东西。我也同寻常人一样,有过憧憬爱情的时期啊。」
蜡已熔三成,紫莲将笔插入蜡锅搅拌。笔尖裹遍蜡后,以手指顺齐笔尖。蜡于整顺之间凝固。再将笔浸入蜡锅,溶解笔尖上蜡。待蜡热后,改以竹纸理顺笔尖。重复此步骤,直至蜡完全熔化,令笔适应蜡之温度。
否则,笔尖将蜷曲蓬乱。要以蜡描绘细致纹样,此番工作必不可少。
「那时我也小。定下夫家时,还当真烦恼,可该继续如此,不向伯父告白。」
「您告白了吗?」
「怎么会。告白只会令伯父为难。伯父思念亡妻,过着鳏居生活,是位专一之人。」
紫莲十五出嫁。夫家为内阁大学生首辅辈出之官僚家系,杨家。夫为二十二岁举子,才华横溢,传言不日将中进士。
「父亲欢欣雀跃,觉着觅了位金龟婿。他一直想将我嫁作高官正夫人。若能与名家联姻,有助于弟弟们腾达发迹。」
「再前程远大的才子,不珍惜发妻,也不是位好丈夫。」
紫莲未作答,向笔尖上蜡,以线绘要领,描出牡丹轮廓。
夫成婚前,有数名妾室。均是侍女之身入府,因是肢体丰满、双瞳妖艳美女,接连受年轻主人宠幸,成了侧室。这情形并非特殊。男人二十二岁犹独身,才稀奇。嫁他又非出于爱慕,紫莲轻松接受了事实。即做位贤良正妻,与她们和睦相处。
努力徒劳而终。众妾仿佛极厌恶这嫁自染坊的正妻,遇事即令紫莲为难,将其孤立。阿姑疼爱自己远亲之姬妾,蔑视紫莲,只当她是染师之女。若说其夫君,果然也对紫莲颇不中意。
「——真是不可爱女人。」
华烛寝室之中,夫君如此评价紫莲。照他所言,妻妾即夫之玩物。紫莲自小教养,便是贤良淑德,不失千金作风,想来无法令夫君满足。
本来迎娶紫莲,即图求共家丰厚财产。杨家虽为豪门,然任内阁大学士首辅之祖翁有浪费之癖,家中入不敷出。为填还如山借债,筹措科举钱财、众妹嫁妆,自共家迎娶新娘。
此亦不足为奇,然十五岁紫莲深受其苦。花轿轻摇,去往夫家路上,她曾幻想与新郎之蜜月,恰似一切天真少女。想来是她极年幼吧。还会期待与夫君两情相悦之未来。
成婚一年后,紫莲仍无有孕之兆。为易得子饮服苦涩汤药,想方设法讨夫君欢心同衾,却无论如何不得孕。每与阿姑照面,便听辛辣言语劈头盖脸。屡遭当面辱骂,诞下后嗣为妻子第一要务,不孕之妻一文不值。众妾已诞下数子,对紫莲冷嘲热讽,不加掩饰。小姑们亦半斤八两,夫君本对紫莲毫无关心,紫莲全无容身之地。
如坐针毡三年。夫会试及第,成贡士,殿试成绩优异,中榜眼,随即休弃紫莲。杨家借债已还毕,众小姑亦各适人家。不消说,莫大银钱,出自共家。
前夫休妻两年半后,祖父丧期新毕,即再娶内阁大学生爱女。想来是起初便欲迎娶高官之女。共家实遭卸磨杀驴,但父亲嫁出紫莲,乃别有所图,所以堪称自作自受。
「您为何不再嫁?离婚时您刚十八,该很快能寻到新人家。」
惜香正用另一焜炉熬煮丁子香。妙不可言芳香充溢室内。
「寻不到啊。一家也寻不到。」
「啊,为何呢?」
「外面都传,说共紫莲是杀害夫家祖翁的恶妻。」
仿佛被催逼一般,父亲急欲将紫莲再嫁。四处托人说媒,可对方一听新娘名姓,无不吞吞吐吐,态度暧昧。问其理由,答是流言四起,说紫莲被休,是因其毒杀夫家祖君。
诚然,照顾祖君者为紫莲。祖君好色,常行猥亵之事,众侍女常东推西阻,怠慢差事。侍女懈怠令祖君大发雷霆,唤来阿姑大加训斥,阿姑烦躁不已,指定紫莲照顾祖君。
此后,祖君日常照料,由紫莲一手接管。祖君因老病长卧不起,但愈老愈好色,紫莲甚是辛苦。即便如此,她仍对夫之祖父尽孝,但某天,祖君正如往常一样,大开下流玩笑,却忽然病势骤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