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婴儿的美津之母在厅房出现,双双端坐厅内,脸上皆流露欢欣之情,旁人亦能深切感受到初获孙儿的喜悦。
「虽然是贫微的山村蔽舍,我们会独力养育这孩子。无论日后再多苦难,多少还有亲族扶持。」
美津注视草十郎,惯重地问道:
「你接着将去熊野,是为了那位舞姬吧?」
草十郎点点头,她就轻喃说道:
「你一定迫不及待,是吗?」
「是的,我希望尽快启程。」
美津探询似的望着父亲,朝日氏开口说:
「熊野不易前往,是连山直逼海岸的地形,无论从本地出发绕经难波或伊势,都将耗上一个月。不过仍有一条捷径可行,就是不绕道东西海岸线,而是从吉野内陆沿中央山脊一口气南进。那是唯有老手才晓得的岭道,而且惊险无比。」
草十郎忽然想起鸦宰相会提到可走山棱道南行。
「不管多险峻,我都想试试看。」
「可是必须有人带路才行,就像我刚说的不是人人可行,而是修验道的行者或山民才有能耐通往的山岭道。」
草十郎正想回答拜托乌鸦指路就能单独前往时,忽然就此住口。正因为鸟儿能自在翱翔,根本没将道路放在眼里,才让他过去在山间尝过不少苦头。
「……您认识能带路的人吗?」
朝日氏点了点头。
「这次亲族听说寒舍面临危机来此聚集,其实他们都是山民。追本溯源的话,我的祖先原本是木匠,全族至今仍以伐木为生。平氏若不来袭,他们将回山里,可以为你带路到熊野。」
实盛仍露出疑惑的神情。
「朝日氏大人,最好多观察一阵情势才好,这种紧要关头,难保敌人不会出现。」
美津即时插嘴说:
「不,没问题的,爹,请让他走吧。」
不顾困惑的朝日氏,美津毅然说道:
「不要紧的,让他去熊野才是我们唯一能报答的方式。愈快动身愈好,不管走任何捷径,熊野都非常遥远。」
草十郎心怀感谢地注视美津。
「多谢美津小姐。」
女子报以微笑。
「我会和孩子活下去的,接下来就看你了。」
鸟彦王回来后得知晚了一步,有些懊恼地说:
「什么嘛,清青姬就只会自作主张,完全无视王法。你也真是的,何必对它言听计从?又不是它调教的狼。」
草十郎对嘀咕不休的鸟彦王说:
「可是,清青姬一心想得到你的认同。」
「它只想出锋头,找机会抢功罢了。」
鸟彦王仍不满地说着,草十郎为它后悔没抢得先机感到好笑。看来鸟彦王在爱显本事方面,可跟清青姬互别苗头。
「坦白说,我该感谢清青姬的提议,幸亏如此,不必等到平氏来袭就直接前往熊野。不知什么原因,女性对这种事很敏锐,清青姬和美津也劝我尽早出发。刚巧过访朝日氏,才让我想起婆婆说的那条到熊野的山棱道……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宿命。」
「那么,你今后决定去熊野了?」
「嗯,明早就出发。」
「那我跟你去。把清青姬留在我离开的地方,让它爱怎么现都行。」
「你还满坏的嘛。」
草十郎调侃道,乌鸦飒地飞到他头上,朝下窥探他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去熊野更要紧,因为我从去京城的家伙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喂,草十,上皇去熊野了,听说他率一大批随从离京。」
草十郎不禁退却,感到一股寒意袭身。
「上皇为何——?」
「他是去熊野参诣,去年据说就是在平清盛参拜时发动战乱。这次上皇当然仍是由清盛随驾同行,平氏主力既不在京内,有清青姬对付就够了。」
鸟彦王又继续报告消息。
「上皇最近虔心向佛,不是造个千手观音堂,就是在东山建个熊野社和日吉社的分祀神社。他成天投入这些……当然都是在疯今样时抽空兴建的。自从战乱以来,内里和上皇一向不合,还有谣言说他对政治心生厌倦。不知上皇此时去熊野有什么用意?说不定跟你的宿命有关呢。」
草十郎没有即时回答,不过愈想愈觉得的确有关。自己和系世相隔两界,就是在上皇面前发生,如今为了重逢远赴最后的地点,而上皇适巧前往同地,实在难以相信是纯属巧合。
「……终究逃不过吧。」
草十郎叹了口气之后才说道,鸟彦王却是信誓旦旦。
「那就必须做个了断。」
「是啊,恐怕我还得再见那人一面。」
咬唇片刻后,草十郎又说:
「看来还有理由必须赶路,山棱道固然危险,顺利的话还能追上队伍,我们锁定目标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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