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惧中不断追求。
各宿处举行空前乐宴,狂欢尽兴一番后,翌晨往往延迟出发,一行人也只能在此情况下继续朝熊野本宫前进。爱好游乐的公卿个个大喜过望,唯有上皇决心认真参诣敬神。
欣赏巫女献舞和唱今样之际,仍能切身感受南纪森林的幽奥,还有耸林间蕴含的特殊灵气。
此地含有熟悉的京郊森林所欠缺的狞猛,以及令人畏惧的气息。倘若虔心接受这股浓息,或许歌声就能上达神明。上皇由衷相信如此,他的歌声具备个人的犀锐感性,正是随意吟唱的贵族所欠缺的特质,他为此颇感自豪。
熊野威神现
入护名草滨
若浦长留待
永保少年郎
「主上的歌声更通彻了。」
「的确,想必深受熊野诸神的垂青。」
上皇抵达熊野川沙洲上的熊野本宫后,随即在社内设置的礼殿举行乐宴。他吟唱最拿手的今样,一千自称弟子的公卿竞相赞扬,连上皇本身都觉得嗓音愈发清越了。
尽管如此,仍有不赞成连夜游乐的近臣在场。
「今后行程尚需徒步,如此恐伤圣体。」
「不,朕精神更抖擞了,真可说愈唱愈入佳境。朕的生命之泉,正是透过艺曲源源不绝。」
上皇回答时,心底响起草十郎的笛声,那是发自体内轻喃的音律,他不禁环顾四方,然而奥熊野夜色已深,眺向高悬板窗的廊柱外,唯见高杉林立。树林彼方是河川,丝竹隐歇之际,水音依然流系不绝。
「请问您怎么了?」
「你们可会听见什么?」
上皇试问道,没有抱存太多期待。果不其然,群臣净回些不着边际的话:
「那是风声,今夜刮得真响。」
总之唱罢今样后,接着是和琴对琵琶铮铮纵纵,不久,弹奏演变成一大群巫女和艺人混跳猿乐助兴。这时酒兴方盛,也有抢入乱舞的,也有恣意酣唱的,总之疯到人神皆忘的境界,直到大伙随地躺倒、黎明来迎为止。
然而,唯有这夜上皇畅饮无醉,神智十分清晰。他对两名巫女的美色有些着迷,但精神抖擞反而减了游兴,终究还是作罢。
他忽然意识到渐亮的白曦中,唯独自己仍保持清醒,在敞厅弹起琵琶解闷。至于其他人,不是如那些端坐待命的随从频打瞌睡,就是告退回房就寝。
不可思议的是,他非常期待什么,分明苦苦等候,清晨终究来临。
(对了……不能再枯等下去,朕必须亲赴一趟。)
不知何故,上皇霎时恍然大悟,在无人拦阻下径自外出。
他仰望高枝,并未选择来时横渡的那条有浅滩的河川,而是朝沙洲走去,仿佛觉得应当如此。杉林的尽头,是比想像更宽广的蒙白河滩。
熊野虽处南方,朝夕寒意甚浓,有川雾浓漫,彼岸可见山坡,森势颇为壮观,此时沉浸在白霭中化为淡影。远山隐约浮现峦峰相衔,上皇伫立林边,环望着朦胧景致。
这时他清楚感觉到响自心底的笛声,与入耳的流川嚣声回然不同。他不得不承认在抱含畏惧、想就此逃离的同时,这正是他倾慕的音色。
(心存思慕是理所当然,因为是那笛声延续朕的性命;当然也有恐惧,毕竟他可以夺走赋予朕的一切……)
眺望一会儿,雾似是淡去。上皇频眨着眼,无心朝身旁一瞥,顿时凝住呼吸。有一名年轻人,正与他并肩而立。
上皇不由得惊慌失措,靠向身后的树干。年轻人静静伫立,一身端午当日的装束,几乎以为他是亡灵现身。那正是上皇赏赐的熟绢衣,年轻人与那日形貌无异,不过,还是有了变化。
最显著的,就是眼神迥异于以往。上皇深深领悟到此时两人处于对等立场,自己居然还是劣势。
上皇幽幽问道:
「是你在吹奏呼唤朕吗?」
「不。」
「朕想听听你的笛声。」
「我不会吹的。」
草十郎毫不妥协地答道。上皇遭到回绝,不禁坦承道:
「朕想见你,始终期盼有重逢之日。」
年轻人吸了口气,问道:
「您想见十指不全的我?」
「不——不是的,朕确实失言下令,为此必须向你深致歉意。然而,朕只想留你在身旁,想由衷关照你。」
原来上皇见年轻人离他远去、就此不知去向,因而出此下策。这时只见草十郎就在面前,上皇与他同样陷入非常情境,这年轻人的身体绝不该有丝毫损伤。
「唯有朕了解你拥有非凡乐才,因此循声而来,可知你我之间牵绊之深。回朕身边吧,别令朕不安,别让已发生的事恢复从前。」
上皇哀求般伸出手,几乎可触及衣衫,草十郎轻身避开了。这些微动作,足以让上皇彻悟永远无法获得对方。
「你……还想为系世而吹……?」
草十郎忽然深深叹息。上皇并不了解他的心境,年轻人像是心意已决,对贵人厌倦说道:
「请听我说,世事一旦发生就无法复原,唯有不断前进一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