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孤陋寡闻,若能效劳,我在所不辞。」
草十郎答道,真鹤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太好了,黄昏时我会来带路,小姐不住这里,是在北馆起居。大炊夫人平时住北馆,系世也在那里生活,我将带你去看她平日习舞的北舞殿喔。」
2
草十郎想不透为何要等到日暮,或许夕凉时,纤弱小姐才有兴致交谈,毕竟这是白昼酷热的季节。
由于彻夜未眠,他决定先午睡,傍晚沐浴后神清气爽,穿上两姐妹准备的衣衫(顾不了花色如何),就径自前往北馆。
真鹤带领他参观设于馆舍前端的舞殿,说明系世练舞的情形。
「系世的舞艺过人,我实在比不上她,很早就看出她极有天分。是啊,她十岁就开窍了,总之比任何人还勤加练习。在夫人的严格调教下,其他女孩全都哭哭啼啼,她却不以为苦。当然系世个性好强,但不仅如此,该怎么说呢,就好像只有她能了解——献身舞艺的真正意境。」
草十郎试问道:
「你还不了解舞的意境?」
真鹤淡淡一笑。
「唉,我还算是上得了台面的舞姬喔。可是系世的全神贯注,让我有更深刻的感触,好像独自在凝视另一境界,那可说是与生俱来。」
女子注视磨滑的地板,幽幽说:
「光靠小聪明是无法全神贯注的,她勇于尝试,却就此消逝。别人感觉凄美,但对习艺者来说,这才是令人称羡的境界。」
(系世是不得已才消失的……)
草十郎如此思忖,却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唯有踏在这片地板上,默默追忆小系世屡次踏地练步的情景。
义朝千金的闺房紧邻舞殿,真鹤带草十郎进房招呼后,就迅速离去。老实说,草十郎在房内很不自在,小姐隐在屏风后,若无灯明只现一片漆黑,尽管如此,灯台仍然不见火影。
「请问……」
他支吾问道,里方的人微微一动,裳声翠翠轻响。
「草十郎大人。」
只是轻轻嗫诉,声调却清凉而甜美。
「请到外面廊檐看看如何?今宵的月影很迷人。」
草十郎舒了口气,欣然走到房外,仰眺夜空,果然浮现十三夜(※农历每月十三日之夜。)的明月。
小姐打开面向庭院的板窗,半身隐坐在小遮帐后。她像是娟雅女子,含着楚楚羞涩,薄暗中唯见长发和淡衣,举止相当稳重。草十郎原想端详她,又觉得失礼而作罢。
白昼的暑气已褪,风儿拂颈丝丝沁凉,小姐闺房的檐端悬着小巧风铃,随风轻送朗音,由此可感受她是风雅度日。
「听说小姐想了解我的事情。」
草十郎不知该如何表示礼数,语气显得生涩。他没有踏上廊檐,只站在庭中说话。小姐悄声答道:
「是的,不过我很想听你吹笛,她们对你赞不绝口。」
「我带横笛来了……」
其实彻夜重复吹奏下,他感到相当厌倦,希望尽可能别再碰笛子。
「昨晚我吹过很多次,而且现场无人知晓曲调来历,我暂时不想吹了。」
「是吗?那实在太遗憾了,大炊夫人若在旅店,或许有些头绪。听说会唱足柄的人绝无仅有,家母或许知道从箱根坂东行的那些人的消息。」
她深表同情地说道,草十郎则摇摇头。
「不,没关系,我不想太过深究,只希望有机会能让大家欣赏。何况,我已经不是恋母年纪了。」
「原来如此……」
对方陷入沉默,草十郎感觉气氛有点僵,试着找其他话题交谈。
「听说夫人仍留在京内,你以前去过京城吗?」
「没有,我从没离开青墓,既然生于此,也要亡于此。父亲大人和几位兄长遭遇不测,我从此足不出户,无力造访别处……进京不过是梦想。」
小姐的声音愈显消沉,草十郎难堪极了,努力绞着脑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也不能去京城,我们可说是同病相怜。照理来讲,我不能久待在同一个地方。」
「你今后要去哪里呢?」
「连我也不清楚。」
小姐默然半晌,从遮帐后轻盈欠身而出,忽然自称道:
「我是万寿,请这样称呼我好吗?」
「万寿小姐?」
「义朝大人行经青墓时一定会来旅店,总是叫着万寿、万寿的,对我疼爱有加。嫌仓的义平大人时常差人送来礼品,少主尊母的故乡是在越前,他经常从这里北行。」
「原来如此,然后才到奥美浓……」
草十郎喃喃说道,心想此时注视小姐也无妨,便眺望那张容颜。果不其然,月影中浮现的五官纤秀端丽,含着一抹哀戚之情。
她与系世看似年龄相仿,却是一位细致异常、冰清玉貌的少女。长相与义朝和义平没有任何相似点,也不同于赖朝,勉强说来,与一郎朝长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