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鹤再度说道。于是他吹了一遍,吹完时,女子同样泪如雨下。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哀伤、凄美的音色。为何你吹如此感伤的旋律,还能无动于衷?」
「这很难解释……」
草十郎为惹得她们流泪而困惑不已。
「我也是第一次让听众有这种反应。」
「啊,真是的,害我想起往事。」
真鹤呜咽说道,仓皇离开厅房,不久,带着好几位姐妹返回。
她们听完他的吹奏,果然全都流下泪来,而且听众愈聚愈多,夜阑时,草十郎自然被邀至敞厅,在拥挤不堪的众人面前表演一番。
鸟彦王飞来停在钓樟枝上。
「听说你昨晚刷新纪录,让一个姑娘召来十八位姐妹作陪?」
草十郎瞪着乌鸦。
「凭你一只鸟,从哪打听这种小道消息的?」
「这可是长年功力喔。」
「昨晚聚集的听众,比你说的还多一倍。不只是那些姑娘,还包括老弱妇孺。」
草十郎叹息后说:
「我只是想让他们听……认为可能有人听过旋律。我只应要求吹了几次,可是愈来愈无法掌握状况。有位卖发梳的婆婆会是烟花女,只有她表示这旋律和足柄的曲风很像。」
「你自己还不是记不清曲调?」
「是啊,说不定是我或家母的即兴编曲。」
草十郎仰望青空,又说:
「这里的烟花女据说就像那位卖发梳的婆婆,小时候原本住在箱根坂,后来辗转到青墓,不过一定有些人去了坂东。话虽如此,就算确定家母是其中一人,也无济于事啊。」
乌鸦睁着圆溜眼注视他,又说:
「不过,事实证明你能在大庭广众下吹曲。这样不是该满意了?」
草十郎并没应声,玩起膝上的横笛。
「坦白来说,以前我从未注意自己的笛声是寂寞、悲伤、令人心酸。看到全场都在哭泣,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奇怪的是大家还想再听好几遍。」
鸟彦王偏起黝亮的头。
「我不能确定人类的情感,只觉得那是因为哭泣让人很舒服吧。」
「是吗……?」
「或许他们与你的笛声起共鸣后就会变成那样,鸟类听了不悲伤,但在系世消失更久以前——就晓得笛声在不断呼唤什么。」
草十郎略经思索后,小声说:
「或许我只能这样表现笛音,因为总是孤伶伶的。不过总认为寂寞或悲伤,心酸容易让人自暴自弃,我不希望将这种心情传给系世……」
他相信本身绝不是有许多快乐因素的人,只觉得以往吹奏时得以超越喜怒哀乐,让全身浸润在更丰富的感受里。
「唔,好难喔,似懂非懂。」
鸟彦王沉吟道,这时感到草十郎身后有动静,立刻住嘴飞走了。草十郎一转头,见到真鹤从厅房走来。
「你会无聊吗?我们平时都习惯下午开始作息喔。」
「不会的。」
草十郎答道,真鹤露出微笑。
「昨晚你的表现备受赞赏,我们希望你能在此多待一阵,这不仅是为了系世而已。」
「我不能待太久,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愈获好评,愈让他觉得不能安心久宿。真鹤见他态度坚决,就点点头。
「我知道系世为何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坦然随兴的人——即使昨晚有其他客人羡慕不已,你还是依然故我。在笛声中,确实表露这种格调。」
她停顿后又说:
「不过在你即时启程前,是否能接受一项请求呢?或许你会有所闻,这间旅店有一位义朝大人的千金。」
「我听义平大人和系世提起过。」
草十郎眨眼说道。老实说,他到青墓后从未想起此事。
「那位小姐听到昨晚的情形,对你非常关心,向我表示希望能见你一面。当然她是听说你随义朝大人出兵,一同落难远逃,或许为了这个缘故,想与你交谈吧。」
「是吗……?」
草十郎不觉暗忖千金的年纪,既然系世称是「女孩」,想来并非年长之辈。
「一连串的不幸让小姐元神耗尽,自从目睹朝长大人辞世后,她经常食不下咽;在听说赖朝大人被捕后,更是慷慨病倒了。原本体质弱不禁风,连下床都很吃力,这次小姐表示想见你,真是破天荒的事呀。」
「嗯。」
草十郎含糊应道。他持保留态度,避免询问小姐芳龄,更忌讳问及是否已经陪客。
「能请你与小姐见一面,安慰她好吗?谈谈你所知道的义朝大人和几位公子的轶事,小姐应该很欢喜。」
草十郎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对这位左马头义朝之女、与恶源太义平和三郎赖朝有血亲关系的女子,他相当期待这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