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浮现在月华中的矮竹丛含着白昼失落的意趣,月色下的竹叶辉亮如银,暗处一片漆黑,仿佛潜宿了无法暴露于光天下的幽奥。一轮明月,从纤展的梢端俯瞰大地。
草十郎驻足,愤而仰望夜空。他痛心之余,想起返回天廷的辉夜姬故事,这明辉递照的满月,令人不由自主想起了传说。
(……就像地界的人再伤悲,都与辉夜姬无关似的,即使我辗转思念,到头来系世还是属于天上……?这只是我对她执迷不误……?)
来迎的天庭使者为辉夜姬穿上羽衣,据说她就忘记离情依依,忘却遗留的众人而回归天界。或许本该如此,他想找回系世,可是她并不想回来,宁可留在天界迫遥度日。
(对我来说,系世真的曾经存在……?)
万寿的指责让他内心动摇,自己和系世该不会真的没有牵绊?而且从来不会真心相对?他心中的少女,该不会只是天马行空的幻影——
这教草十郎不失去信心也难,他忘记和系世共同打开异界时的吹笛技巧,甚至连横笛也毁于一旦。事到如今,谁敢保证还能找到与她相系之途。
末吉的横笛愈来愈得心应手,反而更让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济于事。他不再望着冰清皎月,而是垂下了头。
草十郎知道绝望的阴霾仍紧紧相随,不时伺机而动。只要称有松懈,恐怕万寿就能轻易掳走他。
漫无目标的无助感让他身心俱创,双眼紧阖半晌后,眼帘内泛起缓绕的闪光,感觉和曼陀罗曼殊有几分相似。他顿时寻思道:
(……我的确看到了,那绝对不是幻梦。)
草十郎至今不会深思系世跳舞时为何天降落花,但在此时,他终于恍然大悟。
(……那不就是从门的另一端来临的天界使者吗?辉夜姬的传说提到仙人来迎,异界若是超乎想像的空间,使者应不会以人姿出现。那些神秘花雨该不会就是使者吧。)
一想到此,他方才忆起晶亮的花雨,以及如风车缓旋的花朵,仿如重现眼前般艳灿。他急忙取起横笛,了悟不该轻易放下。
这是与万寿合奏以来初次在月光下吹笛,自从获得新笛后,他总是警惕不在夜里练习。然而,月宵的笛声容易引起共鸣,何况末吉的横笛音韵明澈,甚至令他联想到曼陀罗曼殊。
笛音升向透明之夜,此时连无法抛空自我意识的草十郎,也感受到比平时更辽阔的空间。这时,阑夜的谧静共鸣中,加入了其他些微的律动。
那是他盼望已久的律动,正是系世舞蹈时的旋律,是她踏的乱拍子舞步。草十郎在狂悸的期盼中,几乎昏眩似的继续吹奏。于是在竹林间落洒的月光中,出现了眼花时看见的微淡、细闪光芒,似乎就是花雨。
接着他看见如轻烟在舞的系世朦影,和浸润月光的竹林一样,在幽暗中微泛苍白。不过的确是系世,她正专注地挥袖翩舞。
那并非昔日所见的幻影,因为她舞到一半,忽然将手探在耳畔,不安地伫立原地。然后定睛望着什么,焦急遥指着某个方向,随后像被攫走般倏然消失。
5
「系世!」
草十郎放下横笛叫道:
「系世!」
明知形影不再,他还情不自禁叫唤。终于出现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知该哭该笑——甚至想发怒。总算找到的系世,比遇见的幽魂更像鬼魂,他还来不及眨眼就消逸无踪。
尽管如此,草十郎总算和消失在异界的系世重逢了,摸索尝试毕竟是正确的,一想到先前还怀疑她的存在,就不禁泫然欲泣。
(系世看得见我吗……?)
感觉上少女距此遥远,她伸手探在耳畔的动作,或许表示听不清笛声。
草十郎驻足凝视着幽暗,一时怔怔出神,只是不消片刻,随即感到背后动静有具。
他无意识地回首,赫然望见一个人影扑来。
所幸刚才细看朦胧如烟的系世,男子模样显得清晰无比。那人一身易与夜色混淆的黑衣,脸上覆戴面罩,右手中的短刃白光一闪,显然图谋不轨。
草十郎惊险避过,抓住偷袭者的手臂扭打成一团,他对袭击固然惊愕,然而本能采取动作,作势反撞后突然松手,将对方推倒在地。大抵上这是斗殴中常用的招数,对方并没上钩,摔倒后迅速起身,原来是个练家子。
(糟了……)
错失良机的草十郎心下暗惊。这时,竟出现一双翅膀挡在两人之间,男子冷不防被扑扇面孔,一时吓退不前。原来悄悄飞下一只猫头鹰,似乎是鸟彦王的佣兵。草十郎乘机往后一跃,转入矮竹林。
男子不顾竹障紧追不舍,然而在此避敌并非难事。草十郎与系世重逢后士气大振,绝不想栽在这种鬼祟家伙的手里。
草十郎乘隙跃出,一个猛踹教对方认清厉害后,挥手击落对方短刀。男子没料到他能矫健反击,当他只是个吹笛人,作梦也没想到落居下风。
遭迎面痛击的覆面男子终于后退,草十郎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男子并不回答,边睨着他边伺机动作,忽然一转身拔腿便跑。
草十郎本想追去,发觉早已全身汗湿、气喘吁吁,徒手搏刀毕竟相当耗力。
这时传来急促的拍翅声,鸟彦王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叫你别在夜里乱闯的,怎么回事啊?」
停在头上的乌鸦还一脸迷糊,草十郎就回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