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而言,偷这行为只限于乌鸦彼此之间,其余全叫作猎食。快吃吧,第二批快送来了。」
黑鸟啄起石榴,对身为人类的草十郎而言,实在很难心服口服。
「我不需要靠乌鸦献礼……」
「舍弟们很乐意这么做,就让它们效劳吧。你以前不是请过客吗?乌鸦一旦受过恩就会铭记在心,它们也希望你最好多吃点。」
既然鸟彦王如此说,草十郎不便婉拒好意。它们取来的供物是看似经过细选的鲜品,完全没有发霉,尝起来固然可口,但他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十分奇特。
4
大路入口没有配置检非违使,看来八条堀川府是当真投入举行祓式。草十郎再度行经京城,这次决定前往不易有人识破的右京近郊。
向北穿越无人拦问的京区,他暂时松了口气,不过今后仍不得掉以轻心。他循着乌鸦所指的方向,沿溪谷道路前进,是相当便于登往的坡道。以入山的道路来看,此路相当宽广,原本是夏草碧茵的时节,道上的灌木丛却清除整净。
草十郎微感诧异地前进,只见一名良家女子和侍女走在前方,皆头戴薄纱遮垂的笠帽,手中持着木杖。他寻思这两人不知前往何处,却也没在意,正想超越时,对方却向他说道:
「请问——」
草十郎不得不驻足,回头一看,只见薄纱遮掩中的面容隐约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子。她略显顾虑地眨着眼眸,态度倒是落落大方。
「请问你是前往神社求愿吗?」
「不……」
草十郎含糊答道,对方满心期待地注视他。倘若简单打发对方,反而会引起疑惑。
「前面有神社?」
「唉呀,这怎么回事,你居然不知道贵船神社求什么最灵,那还上山做什么?」
他总不能答是听从鸢鸟的消息,正左右为难时,年轻女子格格笑起来。
「看你明知故问的,该不会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使者吧?贵船是为了祈求恋情而参拜的神社,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喔。倒是我们也——」
「别说了,弁儿。」
另一人责备似的拉拉她的衣袖,声音和举止感觉比先前的女子更年轻。她避对着草十郎,看来像是家世清白的姑娘偕同侍女参访神社。名叫弁儿的女子眼见主子害羞不已,就促狭地说:
「真是的,看你不想说,该不会是改变主意吧。在此相遇也是贵船神明撮合的缘分,山路既让人不安,而且大家都是同样顺道,要不要结伴而行呢?」
「不……」
草十郎不知该如何回绝才不致令人起疑,就在左右为难间,等得不耐烦的乌鸦飞下来。
「你别傻了,在这种地方被雌娃缠住怎么行?」
「唉呀!」
鸟彦王发出宣示地盘的呱啼声,女子们惊叫着后退,草十郎趁两人惊慌时默默抽身离去。
前行一阵后,鸟彦王追来停在他肩上,草十郎抱怨说:
「如果是有名的神社,一开始就该告诉我嘛。这不是京城人都来的地点吗?掉了扇子或钱囊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鸢鸟说的是比神社更远的深山中喔,我们当然会分辨哪些才是参拜信徒的遗失物。」
乌鸦有些不快,继而一想又说:
「可是,我确实忘记有神社。以前大概强迫记住这些知识,不过人们拜的神社总装不进我的脑袋,全忘光光了。」
「也有鸟类供奉的神明吗?」
草十郎试问道,乌鸦回答「那还用说」。
「我知道有神明存在,因为本王有神的直系血统啊。」
「你……说自己是受供奉的存在?」
「怎么,你不晓得?本王可是鸟界的活菩萨呢。」
它那神气活现、自吹自擂的语气,让草十郎不禁暗忖这家伙到底哪里适合。乌鸦改飞到他的头上,又自豪地说:
「人们建神社供奉的神明就像是淡影,神其实不会只在一个地点。不过的确有容易产生感应的土地或场所,因此该处便会有人出现设殿祭祀。鸟没有固定祭祀的地点,至于鸟族的神殿,就是光与光的角度和时间……对于不会飞的人类来说也许有点抽象,我们是和光一起飞翔。」
草十郎缄默片刻后,语气沉重地问道:
「是因为有神,才有神隐吗?」
鸟彦王略显正色后答道:
「可以这么说。但是,草十,你不要以为真正的神明和人类一样有感官认知喔。神了解为何发生这种事,可是人若想知道理由,就是逾越生物的本分。」
有女信徒的相邀,必然是这身在八条府的装束所致,草十郎感到颇不是滋味,真想换下来拿去变卖,偏偏又没有更换的衣物。
继续前进发现几个人影后,他偏离便道改为沿溪走去,确知不会撞见任何人才渐感放心。贺茂川的源流清澈,鳝鱼群嬉悠游,溪径上蕨草丛生,青透的枫叶掩映潺流。日光渐炽,山中沁凉如故。
溯着清流而上,拨开矮竹丛,走上杉林交翠的斜坡,草十郎此时抛开焦虑,专心地前进。鸟彦王指示的地点,是从溪地直接向上登的高处。
「那里有一块不知从何处落下的巨岩,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