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的肩头,快活地回绕半圈,朝八条府飞去。
草十郎过境鸟羽,逃往伏见稻荷神社的边境,因夜幕既垂,无法继续赶路。神社附近旅店虽多,但他不想被识破身分,何况这种季节露宿野地也非苦事。他走进后山林间,选择适当的地点弯腰坐下,鸟彦王在黑暗中仍发现他飞来。
「你很能掌握我的行踪啊。」
「这个嘛,是因为我雇了猫头鹰当佣兵。」
「这么说,你会派它们去六波罗?」
「我有给它们耗子做犒赏喔。」
在暗山里和乌鸦交谈,让他觉得上皇御所的生活仿如幻梦,此处还更适合自己。然而不论是梦还是真,在府内痛失系世的事实不会抹灭。一想到此,他感觉怀着无法快愈的新伤,胸中隐然作痛。
「草十,你既然来这里,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思考。」
其实并不是漫无目标,他可以去熊野,还是回近江或坂东。然而他无心前往,反言之,无论到何处都一样,内心新伤般的痛楚不会消失。
草十郎无语半晌后,幽幽说:
「我想去系世那里。」
「你讲这些根本没用。」
草十郎低头注视幽暗的地面。
「鸟彦王忘记系世了?」
「我是担心你,忙到连忘记她都没空。看你那么失意,居然能撑过一个月呢。」
经乌鸦一提,草十郎回想近况,几乎是毫无印象。
「我做了什么啊?」
「所以我才说你完全变成傻子。上皇分明布下陷阱,你却把我的忠告当耳边风。」
草十郎猛然想起一事说:
「对了,今天日满来说想为系世供养,我总算发觉自己一直在逃避,终于明白你说的不要盲目乱寻、要细心思考的用意了。我一直恐惧到现在都无法思考,不过……现在我能说出来,系世失踪是我的错,是我不了解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大家都想将系世当作神佛祭祀,如果我承认她已死,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杀死系世的祸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
他哽咽难言,无法说下去。黑如溶墨的暗夜中,只听见鸟彦王的拍翅声。
「草十铁定忘不了她,难道真没办法忘怀吗?」
「嗯,除非我死了。」
草十郎叹道。乌鸦沉默片刻,语带保留地开始说:
「……其实我从乌鸦联络网得到一个离奇的消息,也许有意义,也许没价值。我在想,不知道草十听了会开心还是伤心,总之很烦恼。」
「该不是要我下什么抉择吧。既然你说起了,讲来听听吧。」
草十郎说道,鸟彦王更显得没把握,又说:
「就是……鸢鸟在山腰无人处发现一枝扇子,地点在完全无关的贵船山。扇子是最近发现的,梅雨季出现这种东西是有点不寻常,听说是全新的漂亮舞扇。」
一听此话,他明白鸟彦王为何迟疑不说,照理来讲,这与系世毫无关联。不过说起系世最后使用的舞扇,草十郎记得很清楚,就是为当日表演而初次使用的新物吧。
「贵船山在哪里?」
「京城北方。」
「我都来到这里了,那不是反方向吗?」
「是没错啦,但是离此不远,一天的行程就能到。」
(去一趟也好……)
反正到何处都一样,还不如将追思系世的心意寄托在去找山里的舞扇。他此时不想见到熟面孔,也无意考虑落地而居。
「去贵船山看看吧。」
草十郎说道,鸟彦王不免一惊。
「这样好吗?到时不会气得跳脚吧?」
「我没有抱太大期待,不要紧的。」
不知何故,一旦决定目标后让人心情一宽。或许如此,草十郎枕着鞍袋,不顾夜露沾湿就沉沉睡去。
翌晨,草十郎在天明后初次窥看鞍袋里的用品,原来是打火石和引火木、一包盐块等旅行的必需品,准备周全到令他惊讶,当然还放有日满的伤药。不过,这些不是躲避检非违使当日所带的用品,而是到八条堀川府之后才添补的,只见俞有金栏碎布和砚水壶、金漆贝壳。
(住在那么气派的府邸,系世还是不忘有备无患啊……)
他既好笑又伤心,将袋中物一一取出,只见有正藏给的小袋沙金,那原本是用来付给只园的旅宿费也原封不动地出现。他握在手中,泫然欲泣。
没有落下泪来,多亏是鸟彦王振奋地招呼说:
「嗨,该吃早饭罗。舍弟们现在送来了。」
他吃了一惊,乌鸦们霎时飞下,各自或衔或抓着食物,纷纷朝草十郎的膝边抛下,有栗年糕、豆年糕、石榴、枇杷、握饭团、艾蒿米团……
「这该不会是——」
草十郎实在不敢置信。
「你们去偷供品?」
他感到哭笑不得,倒是鸟彦王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