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草十,快走。」
「不必管我,鸟彦王,请别再跟随我了。」
草十郎说道,乌鸦就拍翅说:
「你总算讲出绝情话了?坦白说,先前听你讲好几次,其实我很火大。你啊,先保住这条命吧,反正有我在。」
草十郎摇摇头。
「忘了我没关系,但别忘记系世。」
「在这里倒下怎么行?好不容易离开上皇御所,不是前功尽弃吗?」
「我连笛子都不会吹,已经一无所有。」
草十郎说道。乌鸦大惊之余,原地直冲飞起来。
「你说什么?你——」
鸟彦王话未说完,就听见踏着矮竹走上斜坡的脚步声。草十郎不由得起身,想逃也抽身不及,只见十名以上的男子从林间现身,似乎要包围他。
他们全在穿着直垂袴的腰间配刀,戴着武士帽,与检非违使的官吏装扮不同,态度却很相似。一名站在草十郎面前的武士验明对象般上下打量他后,开口说:
「没错,就是这小伙子。我在泉殿见过他献舞,就是那个吹笛人。」
(六波罗的武士为何出现……?)
他感到诧异时,男子又说:
「我等奉内里御命维护京城治安,据说你和游艺人联手施妖技,大胆诅咒尊贵的圣上。若不想当场受死,给我乖乖就缚吧。」
(又来这一套……)
早就豁出去的草十郎只想发笑,那次是上皇,这回换成圣上,皆是最高执政者。当他想弯起嘴角时,登时失去笑容,因为陡然想起笛声造成的后果——上皇是夺取圣上的阳寿才得以延命。
倘若被指责诅咒,这次他真的无法坚持遭受冤屈。
(……我闯下的祸,原来是这件事啊。)
恍然大悟之余,草十郎愕然不已,几乎是束手就擒,几只乌鸦没有干预就自行振翅离去。六波罗的武士们将他双臂反剪绑缚,像是撵走罪犯似的开始走向前往山麓的道路。
六波罗一行在下山刚踏入京区的地点,来到一间民家借宿,并将草十郎关在仓库。似乎是在此向平氏传报逮捕人犯的消息,等待后续指示。
被反绑的草十郎行走相当吃力,连休息也未感到庆幸,就此背倚着仓库的堆箱蹲下。过了许久,仓门打开,有一位身穿高贵绢质狩衣的魁伟人物和一名随从走进来。
在逆光下,草十郎仍立刻认出正是平重盛,对方也一眼认出他来。
「果然是你。看到你那眼神时,我总觉得带着异光,不像只是个艺人。」
平重盛快活说道,简直是无视于置身在仓库中的情况。他来到年轻人身边的木桶坐下,取过未张弦的单弓当拐杖拄着地面。
「应该早点捉拿你才对,没想到年纪轻轻,竟是万分危险的人物。据说圣上做了非常不祥的恶梦,从此十分不适。根据阴阳师的占梦说法,那个梦是近亲施咒所致的印证。这是真有此事?」
草十郎无意开口,也不表示否认,暗想果然让对方知情。他保持静默不语,随从就插嘴说:
「面对寻常盘问,这小子是不肯招的。再怎么说,他可是正大光明在舞台上表演。」
「没错,他若承认这将非同小可。对我们来说,交由圣上的亲信去审问反而万无一失。」
重盛如此同意,又颇感兴味地说:
「我对上皇政权的确顾忌太多,话虽如此,这小子可是我们处心积虑到手的猎物,不替平家谋点好处未免可惜。该如何处置,才能顺利让院和内里买我们的帐?」
「或许可以秘密前往八条堀川府,探知上皇对此事的意向。」
「父亲大人或许会考虑如此吧。几日前八条府还为这小子闹得人仰马翻,若是知道这消息想必会震惊,如今我们还不能小上皇派的势力。」
草十郎已置生死于度外,眼前的交谈顿时令他作呕,那副态度简直是罔顾善恶,图谋己利之心昭然若揭。
「你们这群贵族的走狗。」
少年低喃着。重盛即时回道:
「你连狗都不配。」
重盛站起身,横握弓身走近他。
「最好别装无辜,我早就看穿你们心怀不轨。想喊冤的话,就先拿这弓狠狠抽你一顿再说。不过你倒有矜持,免得遭受此辱啊。」
重盛见草十郎转开视线,突然以弓抵住他的下巴,高高托起他的面孔。
「那个姑娘的舞蹈真美,让我心神向往,却万万没察觉那是潜伏危机。非给我回答不可,那日你们是否诅咒平家?源氏的小兔崽子能从轻发落,全靠你们的诅咒奏效?」
沉着自若的平重盛一瞬泄露骨子里的昂烈性格,草十郎望着那眼神,心想不愧是平氏总帅的气魄。喉咙遭抵几乎窒息,就在想答也无法出声之际,对方将弓移开。
草十郎剧烈咳嗽,趁势嘶声道:
「我们才没有诅咒,系世的舞没有恶意。源氏能获救是因为你们的慈悲所致,总该为积阴德高兴了吧。」
这时他方能确信一件事,那就是无论系世的舞引发笛声的结果如何,她所引导的行为绝不是诅咒。系世——还有他自己,都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