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装扮过于朴素,草十郎怀疑地凝视她。少女束起发丝,穿着皱垮的白裳和湛蓝礼衣,仿佛是他偏好选择的装束,而且面色苍白,神情紧张地睁大眼眸。
「跟我一起逃,快躲起来。」
「什么……?」
就在草十郎六神无主时,系世更急切地说:
「检非违使开始行动了,刚才夫人的从仆来通报,我们再待下去就会被捕。」
「怎么突然这样,我们又没做坏事。」
「反正他们要找的借口多得是,游艺人本来就被视为可疑份子。」
系世恳求似的揪紧草十郎的衣袖。
「日满不在旅店,他毫不知情就去吉野。拜托你牵那匹马来,能催它快跑吗?」
「包在我身上。」
草十郎与系世匆匆离开旅店,赶往拴着栗毛马的庭院。就他所知,这匹马年纪虽大却体格结实,鞭策之下应该能载两人同奔。
昨日落雨已歇,是个白雾弥漫的朝晨。草十郎架上马鞍,迅速准备就绪,不消多时就让系世坐在鞍前出发。然而离开旅店不远处就发现追兵,马背上的检非违使一身赤狩衣,其他尚有几名黑衣人,这个集团约有七、八人,穿过朝雾直朝两人驰来,原本还半信半疑的草十郎霎时蹙紧眉心。
栗毛马起初拖着步伐磨蹭,草十郎卯起来用力鞭策,倒是跑得稳健飞快,一时将追兵远抛在后。就在朝街道飞驰之际,他愕然扯住马缰,原来先绕道至栗田口的检非违使已派遣几名部属埋伏在此。
(这可不妙……)
遭到两面夹攻,两人唯有束手就擒。这时栗毛马忽然停步,前啼空上下蹬踢,几乎从鞍上摔落的系世发出尖叫,草十郎单手揽住她免于落马,另一手控住缰绳,任马奔向进退皆难的过山小径。
栗毛马一时勉强在小路前进,这种山道不适合马行,左右丛生的茂木细枝交错,打在系世脸庞和身上,她痛得伏在马背上。草十郎以身体遮挡,尽量免让少女受到伤害。随着马啼经过,踏断的小枝发出杂响,他知道一定会传入有追击经验者的耳中。
「系世,快下马。」
「咦?可是……」
「弃马才能逃命,赶快下来。」
草十郎取下鞍袋,绕到马背后方飞踢一脚,马大怒往前冲去。他拉着系世的手离开山路,朝着崖下走去,钻入枯蔓交缠的矮丛间,丛中仍带潮湿,却由不得抱怨。两人屏息藏起身,专注地聆听动静,果然不出所料,有一阵此起彼落的脚步声响起,朝着山路奔来。
「往这里走!」
「错不了,就在附近!」
几个男子七嘴八舌地奔过小路,目送他们尽数跑远,周围恢复静谧后,草十郎朝系世会心一笑。
「好了,这样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系世从矮丛中站起身说:
「你……左颊上有道长刮伤,还在渗血呢。」
草十郎认为这点挂彩微不足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若走东方街道,恐怕是自投罗网,还是逃到别处比较安全。」
「鞍袋里有伤药喔。」
「等我真的受伤再涂也不迟。竟然派那么多检非违使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我们成了罪大恶极的要犯。」
草十郎将鞍袋背在肩上,开始朝下坡走去,系世放弃似的叹息说:
「自从大炊夫人外出没回旅店后,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夫人就此一去不返?」
「是的,黎明时只有一个从仆悄悄跑回来通知我。」
由于足畔多险陡,草十郎走在前面,不时协助紧跟在后的系世继续前进。他一边走下无路斜坡,一边听系世叙述。原来她在待知从仆的报信前就在筹画逃亡,还有今晨得知消息后,就将孪生姐妹藏匿到熟识的神民家中等等。
「你一开始就猜想将有这种结局?」
「不是的,可是事情总该有最坏打算。我习惯躲避灾乱的日子,只不过……」
系世屏息踏下岩石后说:
「这次可能变得很棘手,或许得不到夫人的援助,我想她一定投靠逮捕我们的那个势力。」
「岂有此理,她不是你的养母吗?」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欢场求生存的人只懂得攀权附势,一介烟花女绝不可能和强权者唱反调──妈妈暗中派仆来通风报信,算是仁至义尽了。」
草十郎暂时陷入沉思。
「我记得你曾说大炊夫人有权贵支持。」
「嗯,能让平清盛二话不说就答应我们演出的人物,可是相当罕有。夫人必然是向那位人士写过催促信,这次外出,或许正是去那人府上拜会……」
「我也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草十郎低声念道。的确,或许不该说这单纯是祸从天降。
「我想起上次也有家伙派检非违使来叫我去府邸,该不会……又是他?」
系世点点头。
「或许正是主上,当时夫人佯装不知,矢口坚称是我私自逃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