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五章 逃亡

emsp; 「系世跟乌鸦不同喔。」

  草十郎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鸟彦王就反驳道:

  「你要是完全不懂雌鸦,就别小看它们喔。如果知道它们在求爱季节耍的伎俩有多厉害,包准会吓死你。我们就算示好,它们也会设法让雄鸦间为爱厮杀,可说是用尽诡计呢。它们彼此之间还会互传讯息,雄鸦必须独自克服试炼才行。雌鸦有权利决定生下最优秀的蛋,我们绞尽脑汁和体力,有时也是万不得已。」

  「我不是在谈生蛋的事。」

  「基本上还不都一样,反正是动物嘛。」

  草十郎板起脸,鸟彦王拍拍双翅后说: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让你心神不宁的雌娃,好像没使用这种伎俩。问题出在舞和笛,她知道将有状况发生,意识到会面临危险,可是你这迟钝的家伙少根筋,彼此才没办法达成共识。」

  草十郎起身注视着乌鸦。

  「我为何少根筋?你说的危险是指什么?」

  「所以说嘛,你没感觉改变三郎少主的命运有任何不妥吗?」

  「……我认为那是正确抉择,而且心情十分愉快,很少有机会能那样尽情吹奏。我仿佛看到许多奇象,全都缤纷美好,我知道那不是朝坏方向发展,应该不会让人后悔莫及。」

  鸟彦王偏头望着他。

  「你真是少不更事啊。对了,你不是说吹笛时头脑空空的?」

  「是啊,我什么都不想。一旦有了思考,就不能感应最细微的共呜。」

  草十郎肯定地说道,顿时感到不安。

  「……我该思考吗?」

  「也许是吧。那只雌娃没有失去自觉,你该了解她的心意。倒是你们结合舞笛的力量可能改变未来,这点你到底有什么看法?」

  草十郎承认自己从未考虑此事,他想起系世曾说「将导致周围引发强大的力量」,然而觉得事态并没有那么严重。

  「我想不致于有不良结果吧。我只是依照系世的祈祷吹笛,她并没有心怀不轨而舞。」

  「你就是这样才危险。像你这种态度,不是依赖她是什么?自己不懂得判断,又不负责任,这样就要改变周遭人的命运?」

  草十郎没有回应鸟彦王的指责,他从没想过自己带给系世负担。乌鸦说得没错,正因为他完全托心于系世,才能吹出笛声。

  「只要我和她拥有改变未来的能力,今后不管在何处,我们都能幸福生活……这种想法毕竟太天真了喔。」

  「简直天真过了头,这种想法会让你自毁前程。你的横笛不能轻易吹奏,或许雌娃这回才认清它的力量如此强大。何况你不顾一切,凡事总是一头栽进去。」

  「别把我讲成不知变通的傻瓜。」

  草十郎低喃道。他开始认为自己的确如此,因为我将会对她唯命是从,就算她做错事也不能给予纠正。系世曾说不希望我受她的指使。」

  乌鸦摇了摇鸟喙。

  「你不驾驭那枝笛子可不行喔。至少在配合她的舞蹈时,必须找出不致于引发异变的方法才行。」

  草十郎回想起任身体忘情起悠游在旋律世界的舒畅感,为了拭去平日的忧郁和悲伤,体会无想无烦的境界,他应该继续吹奏。然而,这小小的心愿若被禁止,他唯有接受一途。

  「……如果我能在人前正常吹奏,从事普通卖艺的话,就能和系世一起生活吗?」

  鸟彦王的滚圆大眼望着他说:

  「姑且不管我怀疑你是否能适应艺人的生活,不过为了长远打算,我赞成该勇于尝试喔。」

  草十郎思索半晌,想即时拥有系世、不想离开她身畔的念头确切无法割舍。他应该学习为长远打算,牢记着眼于长远未来,至于必须放弃的,或许正是这种行事冲动的个性。

  草十郎终于打破沉默。

  「你就三郎少主何时去伊豆?」

  「三月三十一日,就是后天。」

  鸟彦王等待草十郎有何表示,见他半晌无语只好作罢,在催促他推起板窗后说:

  「草十,由你决定好了,反正我会跟随到底。」

  「嗯。」

  草十郎推开板窗,乌鸦飞向雨中。一时之间,他眺望着烟雨蒙蒙的景色。

  过了一日,草十郎在次晨做出决定,开始思考如何向系世道别。

  与赖朝同赴坂东是明智的抉择,倘若结伴同往伊豆,三郎少主既不孤单,草十郎也有值得随行的目标。

  草十郎考虑暂且在伊豆陪伴少年直到习惯当地生活,还能吹笛安慰他。倘若是流放地,周围人烟稀少,或许可练习到能在人前吹奏。

  他还可以传达消息给乡亲,如有可能,甚至考虑住在赖朝居处附近,想亲身体验脚踏实地的日子。万一不是以卖艺维生,也能等系世从良,唤她来故乡生活。

  尽管如此,他想到必须当面向系世道别就心痛到提不起劲,甚至考虑干脆不告而别。

  他期盼相见,又想作罢,反复思索还是难以下决心。这时旅店门前传来一阵谨慎的急敲击声,周围天色刚亮,距两姐妹来此的时刻尚早,草十郎感到托异地开门。

  竟然正是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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