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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怪人,就为了来向我说明这件事?」
草十郎点点头,轻轻抽离放在他肩上的手。
「这场战乱中,您和在下都存活下来。有人告诉我,说我能够做到,也是那个人引发我的潜力。」
有好半响,一语未发的赖朝只仰望着他,不久才说:
「你会改变,并认为选择生存是正途,这些想法都是因为受到那人的影响?」
「是的,如果在下当时死去,就不会有那场邂逅。相信少主一定也有缘分在等着您。」
草十郎答道,对于能将这种事对赖朝侃侃而谈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少年伏下眼后,心意已决般拜托道:
「草十郎,跟我一起去伊豆好吗?我身旁再无他人,母亲于几年前去世,忌惮平氏的人不会跟随我,你能不能再答应随我去坂东?」
草十郎顿时感到犹豫,他很想追随命运多舛的少年去达成许多理想,还能传授他如何在东国生活。然而,赖朝必须舍弃武士的生存法则方能度日,而他本身亦然。于是草十郎开口了,他惊讶自己竟能说出这番话:
「在下目前有一位想共度人生的对象,虽然还不知她的想法如何,若有可能,在下将前往伊豆。即使没有立即动身,也一定会去探望您。」
(我究竟在做什么,就为了说那番话,专程赶去城外的六波罗……?)
草十郎与赖朝道别后,为自己的行径哭笑不得。脱口而出的其实是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想法,只是他不习惯将心意表明,因而感到不知所措。
(现在又没得到系世的回应,擅自决定又能如何……)
然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觉得这是为了让自己认同那些想法,才觉得有必要刻意冒风险去见赖朝。草十郎无意告诉赖朝这是第二次救他一命,只想告诉他为何可以做到。
鼓励赖朝活下去的同时,草十郎想表明自己发现生存的意义。
尽管如此,离开弥平兵卫的馆舍远比进入时更困难,因为他不曾考虑随着夜色渐深,馆舍四周的戒备更为森严。
只见四处火炬晃耀,草十郎一直等到黎明仍不能脱困。他好几次为轻率潜入而懊悔得直想咋舌,有一次差点遇上不是咋舌就了事的危机,原来正欲翻过围墙时,忽然有人盘问道:
「是谁?快报上名来。」
冷汗直冒的草十郎正寻思对策,这时却听到沉重的振翅声和嚄嚄啼叫,盘问的守卫发出小声咒骂,另一人则抱怨猫头鹰害人虚惊一场。草十郎总算安全逃往馆舍旷地,心想莫非刚才的猫头鹰正是鸟彦王的属下。
好不容易离开六波罗得以松口气时,东空已现曦白,整夜精神紧绷使他疲惫不堪、浑身肌肉酸疼,算是对鲁莽行事的惩罚。然而在晨辉清耀中,他逐渐涌起喜悦,总之达成心愿,给傲慢的平氏一点颜色,得以与源氏的少主见面。
他远眺着逐渐明亮的苍空,以为是鸟彦王飞来,然而羽影却不是它。眼底浸润着山棱上流曳的浮云,渲染了朝霞的薄红,他意气风发地走向只园。
鸟彦王能提供协助,是由于草十郎的才能使然,鸦王飞来他身边,也是因为笛声和与乌鸦沟通的能力。草十郎是生平初次为自己感到自豪,原以为不可能的任务,他已经逐步完成。
他在沾沾自喜中,因此望见系世站在旅店前也并不诧异,他正想约少女出来。系世穿着浓赭衣裳和淡白外衫,仿佛盛绽的桃花。
不料当他正想招呼时,自信顿时化为乌有。只见她紧紧交抱双臂,撇着小嘴正瞪着他,那模样不太可爱,绝不像能愉快交谈的情境。
少女的面容没有好眠的神爽,草十郎忽然对快活回来感到心虚,甚至觉得没遇见反而更好,不过自己宿处就在她身后,只好直接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要外出?」
系世尖声问道,几日不闻的语气中感觉她怒火正炽。
「为什么天亮才回来?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草十郎厌烦地说:
「当然没有,别明知故问了。」
「我不懂你,完全不懂!」
草十郎留意到系世的双眸红肿,只听她不由分说愈讲愈激动:
「你别瞒着我,有事就说出来,专程去向小姐妹要回武士服,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去向。你整夜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到六波罗吧?」
「没错。」
草十郎彻底招认,与其被误会和其他女性夜宿,他宁可吐露实情。
「我去见三郎少主,顺利潜入馆舍。」
「为何做这种事?」
系世悄声惊叫道。草十郎有些惊讶,他猜想这趟勇行恐怕不会被赞扬,但没想到会遭到她责备。
「为何有必要这么做?三郎少主已经得救了,透过我们的舞蹈和笛声,他一定能活下去,为什么你还要去冒险?」
「我有些话想对少主说。」
草十郎答道,觉得光说如此还不能说服她,于是又说:
「我不是轻举妄动,不但取得弥平兵卫的馆舍草图,还详细打听馆内的情况。并没有冒极大的风险,而且像这样平安回来──」
最后的话只能含糊说完,他知道系世没听进去,只见少女泪水潸潸滑落,紧紧咬唇极力扼制着激动情绪。草十郎惊愕地凝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