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面具后,不禁吁了口气。弥助仔细观察他后,讶异地说:
「草十郎,我从上次就觉得奇怪,你脱下面具时的表情好悲伤,害我吓一跳。」
「我哪有悲伤?」
草十郎觉得自己的喜悦不下于众人,因此相当意外。
「今天的任务都很顺利,下次教你怎么翻筋斗吓退对方。」
「你用那招了?翻了几次?」
「三次。」
「哇,今晚要听听你多神勇!」
弥助满心喜悦地说道,他想尽快结束工作,使劲拉着那匹马离去。目送他的背影,草十郎觉得心情轻松不少,不禁泛起微笑,觉得自己无法像弥助拥有傲人的纯真。
草十郎处在盗贼群中,从叹服他武艺高强的人那里总算了解自己为了打倒敌手,竟然训练到这般地步。他所追求最强的状态,就是达到出征时的浑然忘我、不畏死亡的境地。
令他更心虚的,是体内仍存有想再度体验那曾经尝过的陶醉,如此决斗才更得心应手。
曾几何时,正藏来到他身边。
「你在沉思什么?今天的主角怎么哭丧着脸?」
草十郎仰望着大汉,试问道:
「你真的满足这种专靠劫掠的人生吗?」
「我对现状并无不满,尤其像今天这样大捞一票,那就更满足了。」
「你曾说要让自己发挥实力,结果却成了盗贼,你到底发挥过什么?」
正藏是盗匪中唯一的武士,草十郎很想问清原委。大汉一挺胸,断然说道:
「我向任何人纳税,是光靠这点谋生路。」
「纳税──」
只见草十郎露出诧异表情,正藏又说:
「你听我说,被支配的意思就是把自己赚取的东西献给别人。可是有哪个皇亲国戚在缴税?如今我跟他们一样,都在只索取不付税的立场下生存。从被掠夺者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换个纳税的对象罢了。」
「这种歪理也行得通?」
草十郎疑惑地问道,正藏倒是泰然自如。
「只要世间让这种腐败体制持续下去,当然行得通了。」
重大消息传来时,已是两歇后的傍晚时分,只见西辉破云,比白昼时更为明亮。正藏在宅邸安排盛宴,日影还未落,众人正忙着将酒桶搬往邸内。
「草十,你听到消息了吗?」
乌鸦飞来兴冲冲说道,草十郎反问它是何事。
不料乌鸦突然吞吞吐吐,停在檐端偏起头,还像没事似的仰望天空。
「唉,还是不提也罢,我记得上次有过失败经验。」
「什么事啊?真教人牵肠挂肚。话说一半,干脆全部讲完吧。」
草十郎蹙起眉头,但罕见的是这只热爱散布消息的乌鸦当真绝口不提。
「反正你很快就会听到谣传,我还是别说。」
「等一下!,鸟彦──」
黑鸟来去匆匆,连抓它都来不及。草十郎从没像现在这么对长翅膀的家伙恨得牙痒痒,他沮丧不已,只觉得心神不宁。
(那小子真不可靠……)
他决定先来到庭院,试问那些搬送酒桶和佐肴的伙伴,在场的人皆不知情,这时刚巧有两人从不远处采买回来。
「喂喂!我顺便听到不得了的消息喔。白天咱们干一票后,不是差点跟一群武士碰头吗?那好像是尾张的什么集团,原本还猜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说居然是护送源氏少主进京。那位少主在不破附近被逮个正着,假使当时我们没赶着撤离,或许还能瞧瞧好戏呢。」
「少主……」
搬酒桶的人没察觉草十郎勃然变色,依然问道:
「源氏的少主不是草被处决了吗?」
「被斩首的只有源氏的嫡长子,另外还有好几位公子,二郎和三郎好像都有参战,因此平氏才在各处彻底搜捕源氏遗孤。落网的还是个少年,看样子就是三郎。喂,假如我们当时抢走少主,一定会得到吓死人的奖赏哩。」
「哈哈,少做白日梦,我家老爷绝不会冒死出手的。」
有人摇手否定,在场者几乎都同意他的看法,同去采买的另一人则感慨万千地附带说:
「就算我们没出手,还是错过看热闹的机会。前面的旅店起了大骚动,听说连妇孺都到路上争相观看。那位少主被送往六波罗铁定问斩,他在武士团的严加守护下行经这条主道。这种情景真罕见,他想必很凄惨哪。」
(右兵卫佐大人……)
如此说来,遭生擒的三郎赖朝当时路过的地点,与自己不过相隔几丛树林而已。一想到此,草十郎眼前的景象仿佛扭曲,几乎快要昏眩。当时若能停留片刻不知有多好,竟然让那位生不如死的少年就此离去。草十郎紧紧握拳,任指甲嵌入掌心,竭力忍耐内心激动。
在他心底,总是牵挂着曾经救助的那个少年。纵然担心赖朝下落不明,但了解唯有隐姓埋名才得以生存,没有他的消息反而一直感到庆幸。
如今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倘若逮捕赖朝的人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