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不已。原本他就很怕与女孩子应对,其中最难招架的就属爱哭或使性子的那类型。
(简直判若两人……)
对少女而言,在舞台上以舞姬姿态对任何人都傲然不屈,以及此刻在草十郎身边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难道她本人不会对这种矛盾感到很奇特?面对如此欠缺一贯性的存在,草十郎尤其不敢领教,不知何故,女性大致上属于这类性质。
少女仍以衣袖掩面端坐,草十郎站在她身边一语未发,让时间静静地流逝。然而日满迟迟未归,草十郎觉得保持沉默的气氛很僵,就试着向她询问自己想到的事。
「你和……义平大人是什么关系?」
少女一惊放下衣袖,仰起了脸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透着不敢置信。抬头仰视的少女此刻妆粉尽落,眼眸微透肿红,愈显得像是寻常女孩。尽管如此,草十郎没料到她会气势汹汹,又吃惊地说:
「你不想提也没关系,我只是在猜你或章认识义平大人……因此才来跳舞慰灵。」
少女并不回答,小心翼翼地伏下长睫,那神情看似悲凉而哀切,草十郎不禁说:
「你该不会叫美津吧?」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口气充满惊异地说: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跟淑女搭讪时,最犯忌讳的就是问人家的过去,其次就是叫错成其他姑娘。你连这种谈话常识都不懂?」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系世,我是系世喔,乱叫成别的姑娘可不饶你。」
「唔,懂了。」
草十郎心想大概没机会再如此称呼她,就点了点头。
「既然你有兴致听,那我就说好了。我是武藏国人氏,与义平大人在上次的战役中并肩作战,后来一同逃到近江,因此……我很欣慰有人为亡者献舞。」
「原来如此……」
这次少女相当率真地点头。
「你一开始这样介绍自己不就好了?来自草野地方,当然不是什么风雅人士了。而且,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吹出那种音色。该怎么称呼你?」
「草十郎。」
原想说出元服后的全名,他觉得麻烦又作罢,何况更在意少女刚说的话。
「你听得出我的笛声果然很奇特?」
「你说过那是第一次在人前吹奏吧。」
系世忽然眸中精光闪烁地说:
「你最好别让任何人听到,因为那或许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音律,就像我绝不轻易在观众面前跳舞一样。」
或许是顾虑已消,少女不待他询问就主动说起身世,感觉上她天生喜欢交谈。
「我的舞艺比几位姐姐都好,妈妈说这是天性使然,不以长幼来决定顺位。我是以养女身份受调教,在最精良的环境中学习歌舞。」
「你说的这位妈妈,是熊野人氏?」
「你还以为我是熊野的巫女?这人好死板喔。从熊野来的只有日满,我是来自美浓国的青墓。妈妈是大炊夫人,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喔。」
草十郎心中不快,暗想这种事没讲谁知道,不过少女提到的地名,他倒有些印象。
「你说的青墓,就是左马头大人投宿的──」
只见系世表情逐渐变得黯然。
「嗯,是的……你还不知道青墓发生什么事情吧?义朝大人在留宿时遭到追兵袭击,朝长大人则在邸前庭院亡故……他腿伤很严重,据说亲自请求父亲代为斩下首级。」
「……是中宫大夫进吗?」
朝长就是源义朝的次男,在一起逃难之际,草十郎始终无缘与他交谈,年龄或许和自己相差无几。
「还有佐渡的重成大人,他穿上义朝大人的直垂服引走敌人,结果以身殉主。他们尽力协助义朝大人逃脱,没想到他在尾张遭遇不测……」
系世的声音渐渐微弱,草十郎不忍听下去,同样感受到这一切皆成泡影、人亡政息。
「……这么说来,据传义朝大人留下一位千金。」
草十郎正寻思该不会就是她时,系世静静地答道:
「是啊,真的好可怜,我也是为了那女孩而跳。」
少女抚着垂肩的发丝,有感而发地继续说:
「青墓的旅店有两种女孩,就是权贵留下的遗腹子,以及拥有才艺而被收留的孩子。我只有舞蹈才华,一直很羡慕她们有好身世,可是没想到发生这种残酷的事……」
草十郎感觉少女像是伙伴,都曾切身经历源氏的悲剧,而且深受震撼。
「我觉得河滩的祈祷已传达给逝者,虽然发生在闹场前的一瞬间,应该有确实传达。不过,那是……」
草十郎犹豫着该如何说明,他想表示庆幸,但没有如愿以偿的成就感。事到如今,他反而为不该尝试而自责,当然这与警告他不该涉入太深的直觉有关。
少女见草十郎含糊不语,只简单地说:
「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