よしとも」,暗喻不被看好。),沦为挂在树上,看来他的官运并不亨通。好家伙,真是妙喻啊。」
正藏叹服一阵后,望着垂头丧仔的草十郎。
「好了,这样你该死心吧,都尽人事了。你要记住无名小卒堆尸成山,死者不仅是挂在树上的家伙。该走了,在这种地方叹气,只会招来狱卒疑心。」
正藏推着他的肩膀催促动身,草十郎一时恍惚不知置身何处,他宁愿回到麻木状态,只是这个念头无人可以倾诉。
京城的区划分中,临贺茂川的左京区有豪府林立,一直延伸至八条和九条。进入右京区却是排水欠佳的地域,居民因此锐减。正藏前往的右京屋宅,正是建在枯苇丛间的荒凉地。
比起东市附近街店鳞列的热况,此处属于府第格局,只不过鬼气阴森,原本为中流贵族居住而建,但因某些缘由任其朽败,经正藏等人悉心修缮后方能重新居用。
无论是铺板房内积满灰尘,还是壁角黏沾蛛网,草十郎都毫不介意,打好地铺倒身就睡。不放心的弥助来叮咛一番,但他不像登美婶会催逼,草十郎终究没有进食。
或许是空腹难眠,当银勾新月升至天际的阑夜时分,草十郎仍未阖眼。他终于忍不住悲痛,在幽暗中起身。
(这样下去不行……)
他不能坐视不管,怎么能忍心置身事外。左马头义朝曾多么努力避免源氏的首级遭到曝尸,现在他的头颅毫被挂在树上供群众观赏,更何况是挂着供人讪笑,他绝不能任其受辱。
草十郎摸索取过裤袴,迅速穿整衣装,却不见搁置的短刀。一想到是弥助拿走就火冒三杖,但他心意已决,不带武器就径自外出。此刻他坐立难安,只想猛冲出去。
星光微亮,草十郎在幽暗中行走还不致于吃力。只要白天看过的地点,他就完全记得全部的梯段。他在廊缘疾步前进,懒得寻找草鞋,直接赤脚跃下庭院。
「你想去哪里?」
冷不防听到有人唤问,草十郎大吃一惊,只见正藏蓦然出现在荒芜的暗庭中。
草十郎并不回答,正想朝侧门走去,正藏却身手矫健地挡住去路。他的庞大身躯堵得密不透风,少年只好停步。
「我问你要去哪里?」
「狱门。」
草十郎豁出去地答道,正藏深叹了口气。
「你还想硬抢回来?真是傻到没救,你以为那颗头轻易就能得手?居然相信六波罗在晒首级时没做防范?你把牢房当什么?那里的监兵不时待命,只要踏入半步,立刻将你逮捕。」
「我不能不管。」
「不管也认了,帮助死人只是白费劲,谁会谢你?那是一团腐肉了。」
咬牙切齿的草十郎挤声道:
「给我闪开!」
「免谈,你根本是个傻蛋,小命已经归我管。我有权利和责任不能让你去乱闯,就算强迫也不许你走。如果不想惊动吏卒锒铛入狱,就给我立刻回房去!」
正藏沉着说道,草十郎勃然大怒,正想冲上前揍他,大汉又说:
「是谁说要交易的?你不是说过等确定他们全部丧命后,就任由我处置吗?你真是说话不算数啊。」
(是啊,正藏说得有理……)
草十郎霎时虚脱,紧握的拳头也松了,他不知心里的苦闷该向谁发泄,只能伫在原地奋力思索着。
「我……只是……」
正藏抓住草十郎的肩膀,就像当时在狱门前催他快走一样,多少是出自同情。
「如果谁都知道一定会有人为某个死者哀悼时,大概就不会任意杀戳吧。我是靠打劫为生,但只想夺回那些贪婪家伙搜括过量的东西,并且小心避免滥杀无辜,你应该为这种正念发挥自己的长才。」
「这算哪门子的正念啊?」
草十郎不禁脱口而出,不料正藏的态度极为认真。
「从为自己而活这点来看就是正念,现在你还免谈,因为做不到,还欠缺明辨是非的眼光。连挂在狱门树上的几个家伙也一样,根本摸不清朝廷的执权者有多嚣张,到头来唯有任人摆布。」
(任人摆布……)
草十郎连发火都力不从心,只小声喃喃说:
「你也说是一场蠢杖?」
「想想看吧,你的脑袋瓜不是还留着?你认为那群背叛者、送当今圣上去六波罗的那批朝廷贵族如何?还有对藤原信赖见死不救的上皇又如何?那只是皇亲贵戚间起内哄,算是家常便饭,但发生权力斗争时只会殃及无辜。舍命赴死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人。」
「不,那不是无谓牺牲,义平大人最后都没放弃……」
草十郎想表示义平不管面临多惨重的败北,始终乐观面对敌人,那果敢的行动绝非荒无意义。他满腔悲愤却苦无言语,反而眼眶盈满热泪。
他惊讶之余,总算找到发泄苦闷的出口,了解自己其实想做什么,那就是哭泣──如此而已。
自幼,草十郎便领悟落泪是无济于事,他甚至忘记该怎么哭泣,对悲伤的感觉也变得麻木。然而,一旦落下男儿泪却不可收拾。
面对抽泣的草十郎,正藏一语未发,他默默推着少年的背脊,带他回房后就径自离去。草十郎不再反抗,独自尽情恸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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