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极乐净土广池水
清净不离自在心
(或许是同一人……)
草十郎不能肯定,仍感觉男装少女就是昨日的巫女,无论从舞者的挥袖动作,还是移步姿势,他都明白是出于同样的清净,或许比昨日更明显,因为少女今日更卖力将舞艺献于天。
(果然还是祭祀表演……?)
他初次观赏白拍子舞,这是只配合鼓韵的即兴舞蹈,可以感受舞者是以技巧取胜。为了完全吸引观众,少女似乎想表现什么,那舞姿绝不是让她骋醉在神灵附身的境界,而是经过精准测算的节拍。
草十郎不禁想着──这就像是试图夺得先机。从舞步节拍来看,少女犹如凌波在空,他从没见过别人也有这种步法,光是这点就值得细观。接着他发觉自己是以这种步法攻击对手,少女却借此来吸引人。
更何况她尝试吸引的不仅是周围观众,而是更高难度的对象。
莫非正是亡者。
(是在河滩被处决的人……)
一想到此,草十郎背脊发凉,不禁观察周围的气氛,发觉这个地点形成可以引发共呜的空间。在京城各地,都无法让他感应到能尽情吹奏的那种纤细、微振的空间,却即将在这方舞台的周围形成。
他只能认为,这是跳白拍子舞的少女透过歌舞所交织的空间。
少女跳毕一支舞,缓缓垂下手中阖起的折扇,恍如着魔的观众席霎时化解紧张。这时,草十郎下定决心走向搭篷,他不便向舞者开口,觉得可能较适合与拍鼓的行者商量。
行者感到有人拍肩,就诧异地回首,草十郎明知是无理要求,还是不顾一切说:
「我可以吹一曲吗?」
「啥?」
行者扬起一边眉毛,果然满脸疑惑。
「你是什么来头啊?」
「我先声明自己不是六波罗的人,也不是来闹场,只想吹笛子而已。」
「用不着你来凑热闹,这又不是农村庆典,莫名其妙!」
行者粗气一哼,那外型相当彪悍,看似已过盛年,生着一张浓胡赤脸,予人动辄蕴莽撞出手的印象。草十郎不想动武,但一时口快说:
「你想拒绝,是因为我临时加入表演对吧?反正我非吹不可,恐怕连你也阻止不了。」
男子倏地起身,一把揪住草十郎的衣襟。
「开什么玩笑!御前(※封建时代的家臣对贵人及其妻室的敬称,亦用于称呼白拍子。)的舞技出神入化,原本不该在这种别脚地方浪费时间。这不知几两重的臭小子──」
「日满。」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唤住行者,语气中带着责备,只见一身礼衣裤袴的舞者朝他们走来。
少女来到面前,没想到身形十分娇小,草十郎惊讶之余,不禁凝视对方。她在舞台上舞袖惊艳全场,平时不舞时却显得纤弱。
然而,她不为所动地回望草十郎的态度,具备了武藏故乡的同龄少女所没有的气魄,细长而含泽的眼瞳正大睁着注视他。
「我想你应该了解我时间紧迫,请别来搅局。」
少女硬涩的语气暗示绝不轻易让步,然而草十郎也不肯妥协。
「在被六波罗的人赶走前,你一定很想将心意传达给逝者吧?可是未能如愿──我很明白,因为我也想表达心意。」
草十郎说道,少女霎时凝住气息,变得木无表情。
「你是为此才在河滩跳舞吧?」
草十郎鲜少尝试说服别人,因此没有把握能完整表明心意,不过他必须表达,于是又说:
「我没有想搅局的意思,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在这里吹笛子,明明知道是万分困难──不过当你跳舞时,我似乎能吹了。」
原本扯住草十郎的行者放松了手,仍保持戒心插嘴说:
「那么我想问问你有为舞乐伴奏的经验吗?是属于哪一个戏场?什么流派?」
「我是第一次在人前表演。」
「荒谬!」
愤怒的男子使劲挥手想赶走草十郎,少女又阻止道:
「日满,算了,再跳一支舞就结束表演。六波罗的武士可能再来阻止,或许我的表演已经尽力,就随他去吧。」
「御前……」
心有不服的行者咕噜着,少女的决定显然不容改变,男子不情愿地回到置鼓的地点。少女凝视草十郎片刻,这才移开眸光,她压抑着情感喃喃说:
「昨天的铃声很嘹亮,我感觉好像能成功,可是接着变得非常困难……如果想传达心意,就必须让天开启才行。」
草十郎觉得她像是独自而语,不过仍应道:
「假如有必要,就让它开启吧。」
不久行者拍起鼓,节奏比刚才更急促,仿佛在宣泄怒气。重新站在舞台中央的少女翩然旋身,又唱了一曲:
晓静引人醒
忧思频泪溽
虚度沧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