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二章 镇魂

p; 极乐净土广池水

  清净不离自在心

  (或许是同一人……)

  草十郎不能肯定,仍感觉男装少女就是昨日的巫女,无论从舞者的挥袖动作,还是移步姿势,他都明白是出于同样的清净,或许比昨日更明显,因为少女今日更卖力将舞艺献于天。

  (果然还是祭祀表演……?)

  他初次观赏白拍子舞,这是只配合鼓韵的即兴舞蹈,可以感受舞者是以技巧取胜。为了完全吸引观众,少女似乎想表现什么,那舞姿绝不是让她骋醉在神灵附身的境界,而是经过精准测算的节拍。

  草十郎不禁想着──这就像是试图夺得先机。从舞步节拍来看,少女犹如凌波在空,他从没见过别人也有这种步法,光是这点就值得细观。接着他发觉自己是以这种步法攻击对手,少女却借此来吸引人。

  更何况她尝试吸引的不仅是周围观众,而是更高难度的对象。

  莫非正是亡者。

  (是在河滩被处决的人……)

  一想到此,草十郎背脊发凉,不禁观察周围的气氛,发觉这个地点形成可以引发共呜的空间。在京城各地,都无法让他感应到能尽情吹奏的那种纤细、微振的空间,却即将在这方舞台的周围形成。

  他只能认为,这是跳白拍子舞的少女透过歌舞所交织的空间。

  少女跳毕一支舞,缓缓垂下手中阖起的折扇,恍如着魔的观众席霎时化解紧张。这时,草十郎下定决心走向搭篷,他不便向舞者开口,觉得可能较适合与拍鼓的行者商量。

  行者感到有人拍肩,就诧异地回首,草十郎明知是无理要求,还是不顾一切说:

  「我可以吹一曲吗?」

  「啥?」

  行者扬起一边眉毛,果然满脸疑惑。

  「你是什么来头啊?」

  「我先声明自己不是六波罗的人,也不是来闹场,只想吹笛子而已。」

  「用不着你来凑热闹,这又不是农村庆典,莫名其妙!」

  行者粗气一哼,那外型相当彪悍,看似已过盛年,生着一张浓胡赤脸,予人动辄蕴莽撞出手的印象。草十郎不想动武,但一时口快说:

  「你想拒绝,是因为我临时加入表演对吧?反正我非吹不可,恐怕连你也阻止不了。」

  男子倏地起身,一把揪住草十郎的衣襟。

  「开什么玩笑!御前(※封建时代的家臣对贵人及其妻室的敬称,亦用于称呼白拍子。)的舞技出神入化,原本不该在这种别脚地方浪费时间。这不知几两重的臭小子──」

  「日满。」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唤住行者,语气中带着责备,只见一身礼衣裤袴的舞者朝他们走来。

  少女来到面前,没想到身形十分娇小,草十郎惊讶之余,不禁凝视对方。她在舞台上舞袖惊艳全场,平时不舞时却显得纤弱。

  然而,她不为所动地回望草十郎的态度,具备了武藏故乡的同龄少女所没有的气魄,细长而含泽的眼瞳正大睁着注视他。

  「我想你应该了解我时间紧迫,请别来搅局。」

  少女硬涩的语气暗示绝不轻易让步,然而草十郎也不肯妥协。

  「在被六波罗的人赶走前,你一定很想将心意传达给逝者吧?可是未能如愿──我很明白,因为我也想表达心意。」

  草十郎说道,少女霎时凝住气息,变得木无表情。

  「你是为此才在河滩跳舞吧?」

  草十郎鲜少尝试说服别人,因此没有把握能完整表明心意,不过他必须表达,于是又说:

  「我没有想搅局的意思,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在这里吹笛子,明明知道是万分困难──不过当你跳舞时,我似乎能吹了。」

  原本扯住草十郎的行者放松了手,仍保持戒心插嘴说:

  「那么我想问问你有为舞乐伴奏的经验吗?是属于哪一个戏场?什么流派?」

  「我是第一次在人前表演。」

  「荒谬!」

  愤怒的男子使劲挥手想赶走草十郎,少女又阻止道:

  「日满,算了,再跳一支舞就结束表演。六波罗的武士可能再来阻止,或许我的表演已经尽力,就随他去吧。」

  「御前……」

  心有不服的行者咕噜着,少女的决定显然不容改变,男子不情愿地回到置鼓的地点。少女凝视草十郎片刻,这才移开眸光,她压抑着情感喃喃说:

  「昨天的铃声很嘹亮,我感觉好像能成功,可是接着变得非常困难……如果想传达心意,就必须让天开启才行。」

  草十郎觉得她像是独自而语,不过仍应道:

  「假如有必要,就让它开启吧。」

  不久行者拍起鼓,节奏比刚才更急促,仿佛在宣泄怒气。重新站在舞台中央的少女翩然旋身,又唱了一曲:

  晓静引人醒

  忧思频泪溽

  虚度沧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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