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会遇到少主喔……』」
「太夸张了吧。」
义平大惊之下有些退却。
「会不会是神论或显灵之类的?我先声明喔,要是什么熊野权现(※熊野三山(本宫大社、速玉大社、那智大社)祀奉的神明,又称熊野大神或熊野神,结合当地神只与佛教信仰的神明,称之为权现。)的乌鸦使者,我没兴趣听,信仰衪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清盛那个混蛋。」
「在下也不清楚熊野权现,不能断定是否就是神明显灵,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义平忽然转怒为喜说:
「如果你认为和我有宿缘也罢,那么,你愿意跟我去飞驒罗?」
草十郎点点头。
「我没有真正能返回的家园,就算没回去,也没人担心……」
说着,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凄凉,义平乘势又说:
「奥美浓有家母娘家的村里,幼时我曾在那里玩耍。我即将前往飞驒,在这次进京前,其实先去过一趟了。只要到那里,就会看到我的横笛,我可以让你吹它。那枝横笛,交给一个叫美津的姑娘保管。」
这次轮到草十郎有些退却。
「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傻小子,那是一枝名笛,是源氏传给历代嫡长子的宝物喔。」
「换句话说,您的意思是……保管横笛的人,就是左马头大人想获得支持的那种伙伴?」
经他指出事实,义平一笑置之。
「怎么,别往歪处想。比起那些在灯火下才能见人的脂粉姑娘,美津可是仙女下凡喔。」
义平的语气充满活力,一时忘记是败逃之身,草十郎得知后,不觉对他有些敬服。的确,草十郎还不了解醉心女性时,究竟会让人变得多么神采奕奕。
说起奥美浓,想切与武藏同样是乡野僻地。或许真正的义平更适合朴实的山野生活,假如不是源氏嫡长子,他应该能够适应。
草十郎还没考虑失礼,就忍不住问道:
「这次上阵作战,在下毫不惧怕,或许是因为没有割舍不下的对象。您有了珍重的对象,还能忍心抛下她吗?」
「傻小子,这种事也敢问恶源太?」
义平冲口说道。惹怒少主的草十郎蓦然住口,过了半晌,义平紧夜牙关,恨声说:
「……不管如何,我非反击平清盛不可。三年前的战役中,那恶贼设下奸计逼使左马头大人处决亲生父亲和胞弟,连我也得讨伐素未谋面的叔父。然而血浓于水,就算干戈相向,当时实在是情何以堪。平氏如此判弱我方势力,利用卑劣手段陷源氏一门于不义。如不报仇雪恨,我就不是源太,美津必然会了解苦衷的。」
3
东空渐白之际,一行人眼前出现隐在山谷间的小村屋。
此处居民曾受源氏之恩,主动提供歇宿,因此望见山谷时,众人心情难以言喻,总算得以喂饱倦马、脱盔卸甲痛睡一番了。草十郎等人光想像这幅情景,就几乎要阖眼,甚至当场就能倒头大睡。
不料抵达歇脚处时,发生令人睡意全消的事情。
「有人见到右兵卫佐吗?」
勃然变色的左马头义朝问道,草十郎心底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原本跟在几人身后的赖朝连坐骑都失踪了。
「右兵卫佐──右兵卫佐!」
义朝顾不得让人听见,高声呼唤三郎赖朝。林间幽深,不曾传来任何细微回应。
「明明跟在队伍后面……」
义平喃喃道,草十郎在途中曾回头确认赖朝是否同行,但不记得几时少了他的身影。
「难道说脱队了……?」
疲倦至极的众人沉痛地面面相觑,神情阴郁地讨论着这种行军对成年武者都太无谋,他们已自顾不暇,年少者不能自行跟来绝对是凶多吉少。左马头义朝的表情颓丧到令人不忍卒睹,双颊无力衰垂,面露死相般泛着铁青。
「我教过他自决的方法……不致于下场难堪,可是……」
话未说完,义朝再不能言语,草十郎看他如此消沉,不禁为之动容。义朝并非以冷酷绝情获得源氏英才之名,就算来日必须痛斩孩儿首级──他对赖朝的关爱之情,仍无异于天下父母。
草十郎感到无地自容,竟然又重蹈覆辙了。当时一径追随义平,结果和远元兄失散,这次又让赖朝走失。在来势多的途中,草十郎与其他人交春骑苇毛马,徒步时必然牵着赖朝的坐骑,唯有刚才他先顾着与义平交谈。
草十郎回想那位少年,虽然处在大人的杀气腾腾中,还能努力配合行动。他表现出自己的出身高贵──由于母方系出名门,从受封右兵卫佐一职,可知位阶高于嫡长子义平──而且是个聪颖懂事、性格认真的少年。
赖朝并没有任性将草十郎重新唤回身边。或是顾虑到义平,却没想到竟在夜路中被抛下,想必非常孤苦。就在疲倦累积到最危险时,草十郎竟然弃他于不顾。
「我折回去看看,或许还在附近。」
草十郎自告奋勇地说道,众人露出意外神情。这时他终于明白在多数人眼里,自己和赖朝都不过是青涩少年。他并不以为意,对交替骑马的平贺四郎说:
「马借我好不好?」
「你办不到,还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