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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感喜悦的草十郎低头致意,若不是过度劳累,或许他会更加欣喜,此时的他累得弯不起嘴角。
尽管如此,他吃下烤热年糕、喝了少许酒后,手脚大大一摊睡下,这才觉得舒畅许多。即使他听到队伍被势多的船夫看见,连一晚都不宜久留时,仍然觉得不致于在此送命。
火光下,草十郎重新俯视自己,只见远元兄送的鲜艳铠甲的萌黄色编绳已多处褪色发黑,几乎全是污泥,还掺混了敌人的溅血。
他想到血腥会持续下去,微微兴起一阵恶心,茫然想着,若脱下腹卷铠丢掉的话,一定有很多人乐得来捡吧。西塔那群僧兵抢夺头盔时的粗鄙模样,重新在他眼前浮现。
忽然间,一只青竹筒伸到他鼻端前。
「酒还多得是喔。」
拎着竹筒的正是恶源太义平,草十郎道谢后接过酒筒,少主直接在他身旁坐下。
并排而坐的义平体格魁梧,身高和肩宽足足是少年的两倍。他的铠甲同样满是脏污,装备比草十郎沉重许多,感觉上依然行动自如。
「左马头大人告诉我,说你能跟到这里真是厉害。」
「你曾吩咐在下随行的。」
草十郎答道。义平诡异一笑说:
「是啊,没错,但听过我讲这话的少说也有上百人,不过,现在留在这里的不到十个。你这小子,还真古怪啊。」
「是吗……?」
草十郎感到不解,义平又说:
「从在内里南庭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是怪人。一旦要出战,竟然露出悠哉的神情闲眺藤原信赖的窝囊相。你头一遭上阵,就这么气定神闲啊?」
「在下并没有悠哉。」
「是啊,你打仗时冲锋陷阵,卯起劲来抢回马匹。不过你的眼睛很凉澈,这种家伙没多久就会变得非常厉害,我以前认识某个人正是如此。喂,太冷静就会……」
说话一半,义平蓦然住口,草十郎不禁仰望着他。
「您怎么了……?」
义平微露窖迫的表情。
「不,我不适合讲这些,咱们都快朝不保夕了。我是希望认识的那位仁兄能够长命些。」
草十郎默默递出竹筒,义平一仰而尽后,叹气说:
「唉,我这恶源太也有没辙的事。这不是头一遭作战失利,也不是初次卷土重来。」
义平微吐丧气话,隔了片刻,草十郎方才了解他的用意。
「只要重返鎌仓,就能即时卷土重来吧。」
「不……问题就在此。」
义平浓眉深蹙,若有所思地说:
「左马头大人打算前往不破关,然而忌惮平氏的坚强实力,唯有放弃一途。不过他发现唐崎和势多的平氏势力较弱,因此决心做赌注。那里确实有许多支持源氏的伙伴,像是垂井或青墓等地,在青墓还有妓女替他撑腰呢。」
义平见少年频眨眼,恶意地戳戳他的胸膛说:
「……我看你八成没玩过女人吧?只吹给乌鸦听,开什么玩笑。左马头大人跟青墓的妓女生下一位千金,如今她们算是少数用不着担心窝里反的人。我知道他想孤注一掷,不过要是失算,就必然会被一网打尽,我们源氏将会灭绝。」
义平霎时吁口气,又说:
「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和左马头大人分道扬镖,不再前往鎌仓,而是北进经由飞驒到信浓国和甲斐国,在东山道上招兵买马。我想单独行动,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我也去啊?」
草十郎顿时一愣,没头没脑地反问。义平再度浮现贯有的诡异笑容,那像是别有用意地眩惑对方,却又想掩饰的笑脸,任何人都将深受吸引。他策动人心的力量,正在于那抹淘气少年般的笑容。
「我不想再让部属四散,所以想找你同行。甲斐或信浓都有好牧场,货色任君挑选,就把最好的千里马赏给你吧。」
一行人趁夜出发,循山里继续北进。纷雪时落时歇,未达漫积程度,纵然天寒地冻,一片白皑反让足畔清晰可见。山路不再险困,夜间前进也较比睿山时轻松些。
义平有意多谈,纵马来找草十郎。少年发觉自己能对少主无话不说,这对在乡里一向寡言的草十郎而言实在难得。
「说起吹笛子给乌鸦听,在下倒想起一件事。如果告诉别人绝对会被取笑,因此从来没向人提起……」
「说来听听吧,我也会笑你一顿。」
「以前在下吹奏时,曾有乌鸦飞来说话。」
「不得了。」
「它的口气活像村里的坏婆婆。」
义平果然喷笑出来。
「因为饲养的乌鸦会说人话嘛,它叫你『臭小鬼』是吗?」
「不,它说:『嗯,这孩子可能来得及呢。』」
草十郎对七岁时发生的事情仍记忆犹新。记得当时停在篱笆上的乌鸦偏起头,圆溜大眼在夕空下映得火红。正因为太不可思议,他不知反复回想多少遍,这段回忆若说是临时想起,其实是有点言不由衷。
「正确来说,应该是『嗯,这孩子可能来得及呢。小弟弟,仔细听好了,只要继续练好笛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