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一部 落难武士 第一章 平治之乱

念头一转,向登美试问道:

  「正藏是靠打劫为生?」

  「是啊,可以这么说,他自称是野武士(※农民的武装集团,潜伏在山野间抢劫物资或参与战斗。)。」

  草十郎别过脸去。

  「他也算武士?」

  「当然罗。所谓的武士,一般都是任权贵呼来唤去吧。正藏可没兴趣侍奉贵人。」

  「我声明在先,本人绝不跟盗匪同流合污。如果另有目的救我,你们是白费心机了。」

  草十郎厉声说道,登美并没有动怒。

  「我也有话在先,在这里发火的是傻瓜。唉,总之先养生一阵子吧。」

  翌日,草十郎心虚地喜欢泡温泉了。

  几次浸泡习惯后让身心更舒畅,他在温泉中尽情舒掌伸脚,如今才发觉确实好长一段时间不曾放松心情。从在京城就一直如此──不,自从离开武藏,身心就已处在紧张状态。

  登美贸然前来的举动会让他不知所措,但她并不常来此,草十郎可以整日逍遥度过。他从没见到其他男子,或许温泉不只一处。

  惊讶的是,他许久不曾感觉食物如此美味了。

  吉左的女儿似乎坚持不现身,草十郎每次回小屋时,总是已备好饭菜;屋内整顿清整,这样反而自在。山间的炊食仅以简素杂粮充饭,但有丰盛的栗子或核桃、雉鸡肉干、烤鹿肉等佐肴,由此可知吉左八成是猎户。

  泡温泉真舒畅,完全浸暖后,在岩石上等体热消散时的感觉更舒服。他闲眺周围的积雪和凝冰,裸裎并不觉得寒冷,浑身肌肤感受那深山氲气,仿佛融为一体。

  (在此吹笛,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草十郎许久不曾即兴吹曲了,在京城人地生疏,难以寻觅适吹的地点。向晚时尝试前往河滩,不料贺茂河滩人丛纷沓,甚至有百姓栖居。

  他知道此地并非只有自己一人,但一时兴起欲罢不能,姑且试试在这片岩地吹奏的效果如何吧。

  慎重拭去掌间的水气后,他解开横笛的卷布,这件母亲留下的细巧遗物,蕴着柔和通透的麦芽黄。草十郎幼年吹它时虽不费力,这横笛却容易受湿气或环境而骤然变音,因此难以表现安定的音律。草十郎能自在吹奏后,反而不拘定调,得以享受变化莫测之乐。

  徐徐朝竹管送息,音韵缓缓流泻,他总能陶然忘我,成为单纯与音律共呜、估测节拍的存在。对他而言,催动音色和节拍是为了寻出与周围同调的旋律,他没有意识到是奏曲,而是仿佛调音。

  长年吹奏之下,即使地点不变,仍依季节时令、雨落雨歇、拂风动向,以及草十郎的心境等迥然不同的状态与周围泛起共呜,让节拍逐渐化零为整。更何况这里是初次试奏,蕴在岩间的回音和蒸气、雪香,让他感到新鲜而全神贯注。

  蓦然回神时身体透冷,他必须跃回温泉中,待身体浸暖后,再度上岸重拾笛韵。

  (找到了……没问题,旋律可以相通,是这样吹对吧……)

  即使久未接触,他还不致于忘记要领,当笛声与特定场所的波长完全起共呜时,他知道鸟儿会齐声呜啭,四面有微风来泛。形同空壳的自己,看来不曾失去吹奏的音感。

  满意吹毕后,他猛然感到饥肠辘辘。

  草十郎起劲扫光晚饭后,登美来到小屋,露出奇妙的表情问道:

  「你吹起笛子了?」

  「是啊。」

  「起先我以为是各种鸟发出奇妙的啼叫,没想到竟然是笛声。附近的山雀叽叽喳喳快吵死了……你知道自己吹得让山里小鸟都在叫的是什么曲子啊?」

  「那不是曲子。」

  草十郎暗想,果然给人听见不妥,登美则一脸不可思议。

  「难不成是你的笛声让鸟啼叫的?常有这种事发生吗?」

  「鸟多半会聚来听。」

  草十郎不经意地说道,他许久不曾这么快活,想多做一点说明。

  「野兽不来这里,当我真正单独时,它们才会现身。」

  登美又露出讶色,注视他说:

  「这该怎么形容呀……你根本是天上派来的神望嘛。」

  草十郎心想,都行过元服仪式了,还称什么神童。然而他保持缄默,毕竟已习惯被视为怪人。

  草十郎在吹奏中思绪放空,但在泡温泉时依然思绪翻腾。翌日吹过一遍后,他蓦然涌起一个念头。

  (……既然登美婶都听到了,若能吹给义平大人欣赏,那该有多好。如果是少主,不知有何高见……)

  自从负伤卧床后,这是他第一次想起义平而没有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他不了解自己有何必要如此悒郁。

  就武士而言,草十郎协助赖朝脱逃的行为十分正当,义平不顾他而径自前往东国另谋举兵,这也是正确抉择。因此,一切错在自己对今后不存指望的温吞想法。

  只要身体康复,今后就能追随源义平。无论正藏提出任何要求,或是耗时多久查明义平行踪,只要他有心理准备,不惜耗掷多少岁月,终将能插翅回到少主身边。

  届时义平见到昔日并肩作战的部属,一定不再冷漠相待。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少年感到不解,这才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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