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嘛。横渡湖泊,再花半天时间爬山,就会发现涌出温水的岩地,我们占到一处私用温泉,山上有一位老伯,只要拜托他就会提供照顾。老实说吧,想去泡温泉的人是登美婶,她额外看护你,腰痛的老毛病又变严重了。」
登美将更换的旧布放入木桶,毫不掩饰地说:
「我也想好好休息哪。难得新年,从初一到初三都没有片刻清闲,那座温泉能治腰痛,也适合疗伤喔。接触山间空气还能转换心情,这孩子或许转移地点疗养效果会更好,在家里成天面对你,想康复也难。」
天生笑脸的正藏,竟然有摆八字眉的时候。
「喂……我那么惹人嫌吗?」
「少讲不负责任的话,是谁害这孩子差点送命啊?」
正藏被登美问住,不置可否地望着草十神。
「嗳,就这么回事,你上山去吧。」
「不要。」
草十郎一口回绝,对方既说留下来养伤也难以痊愈,让他自尊心受到打击。争论片刻后,正藏突然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又返回屋中。
「拿去。」
他抛过一枝细长物,草十郎顺手接住,只见手中正是里布的横笛。
「乖乖去温泉疗养的话,就把它还给你。你愿意接受这个交易?」
草十郎紧紧握住母亲的横笛,当然毫无异议了。
翌晨,草十郎分配到一匹老态龙钟的栗毛马,自从在宅邸清醒后,这是第一次踏出户外。
他发现正藏的宅院有削尖的栅栏环绕,外侧设有干壕沟。四周并无人居,单户孤立在衰蔓枯芒的原野上。不过客众来往频仍,马厩建得格外宽敞。
草十郎受看护时只见过登美和正藏,但常听见人声动静,他知道有多人聚集在此。跨上马背时,接连有人走出屋外好奇地打量他,或许正是当时围殴自己的那些人,草十郎不记得他们的相貌,加上许多事想顺其自然,也就任人去了。
听从吩咐为草十郎牵马的是个孩童,年纪大约十岁,身形虽小,体格倒很结实,圆脸上的双眼间距很宽,生着一张开朗面容。男孩不知受过什么交代,格外热心尽职,草十郎由他去做,他就像服侍贵人骑乘般毕恭毕敬,或许是由于目睹在一旁的登美,正数落另一名详马的年轻人。
不知是保护还是防范草十郎脱逃,奇怪的是少年和妇人在众多男随众的前呼后拥下前往温泉疗养。这些人装备简陋,比起草十郎最初以为是流氓的那批人更像帮派。
这些事掠过脑海,草十郎却漠不关心。他身体尚未痊愈,只想尽快抵达目的地。湖畔几乎不见积雪,在山途中突然增厚,登山之苦已超乎想像。
登美抱怨个不休,尽管如此,她仍坚持去温泉。草十郎对温泉没什么期待,只觉得这趟旅程可以媲美修验道行者的苦修。
不久,薯色渐暗,一行人终于望见目的地,那确实是一片岩地,浓霭缭绕,有灰褐色岩峭分明的谷地,一间形式上的简朴小屋悬空而建。
常来山中的男子们抵达后松了口气,纷纷表示到此不泡可惜,登美就命令道:
「你们别从上面的温泉露脸喔。还有,不准在小屋附近晃去。我们是来享受清静的山间气息,敢再罗唆给我试试看。」
男子们并没有什么不满,随即便自行解散。接下来,就是草十郎的未知体验了。
他曾在河里洗澡,也在木盆热水中浸泡过。然而,这种涌出天然温泉的岩地会发出一股怪味,坦白说真教人不舒服。蒸气腾腾不断,一猜即知是温泉,他眺望那些变色怪岩,觉得很诡异,又瞪视白浊的温水,内心挣扎了许久。
终于,他慢吞吞地脱去毛皮背心和直垂服、裤袴,温泉四周的岩石没有覆雪,不远处则有风刮而形成的深雪堆,细松枝梢上也染了白。在此打赤膊会立刻冻成冰柱,除了泡温泉别无选择。
「磨蹭老半天的,何苦冷得冒鸡皮疙瘩?快来泡吧。」
听到登美呼唤,草十郎愕然回头,只见妇人剩一件内裙,接着脱下裙子随手一抛,从他旁边擦身而过,哗啦哗啦进了温泉。
草十郎慌忙到较远的地点浸泡,对面的登美调侃道:
「现在害羞也没用,我早就看光光了。」
或许真的如此,但草十郎看不惯初老妇女的裸身,心想最好眼不见为净……这种话毕竟说不出口。总之,这座温泉是属于他们共享。
突然泡入水中,草十郎浑身起了一阵刺麻,温水稍渗伤口,一不小心将引起疼痛。他想到这也是苦修,于是逐渐有一种舒畅感包容而来。
「啊──舒服、好舒服。」
登美由衷发出感叹,草十郎可以切身体会;冻僵的躯体逐渐柔软,仿佛从指尖开始融化。温水的浮力和高温让脑内如肉体恍然放松,起先介意的异臭在浸泡间也不以为意了。
「舒服吗?」
「嗯。」
草十郎点点头,登美笑着说:
「看吧,当时你一脸不情愿,还是值得来啊。但不是让你泡到煮熟才起身喔,要反复起来和浸泡做调适才行。起初会很疲倦,去小屋适度歇寝也好。有一个山民叫吉左,他会安排女儿送饭菜去。」
登美照例下完指示后,踌躇一阵又说:
「……正藏不是坏胚子,虽然召集无路谋生的人劫掠为生,成了江南大盗。但他性格乐于助人,从不轻易出卖伙伴,跟那些压榨人的家伙不一样喔。」
草十郎原想保持缄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