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惠问:「恭也和大家相处得如何?」
「他是个挺开朗大方的人呢!平常大家不是都默默地各忙各的吗?根本没空闲聊,但他会趁有点空闲的时候,突然迸出个话题逗大家笑,像是自己的失败经验,或是客人的趣事。」
「所以是那种会关心周遭的人罗?」
「我想他只是单纯想逗大家开心吧!毕竟工作气氛一紧绷,就会比较慌乱,不是吗?」
晴惠思索了一会儿。
师傅的实力代表一切,底子深厚与否,一眼见真章。
也许恭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带给其他人莫名压力,所以才扮小丑娱乐大家。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未免想太多了。
恭也既然有此实力,就该大方表现,甚至威胁到其他人也无妨。这么做比较自然,也能给大家一些刺激,达到更好的目标。
「总之,他的适应力好得让人惊讶。」漆谷主厨又说:「只花一天就记住所有蛋糕的名称和价格,当然也包括成分,而且不只新鲜糕点,连饼干类的点心也都记住了。」
晴惠睁大眼。「一天?」
「是啊!在开店前看了一遍摆在展示柜里的东西就记住了,连成分也是听吉野先生讲过一遍就记下来了。」
一般人都是下班后,用笔记的方式才慢慢记住所有商品的名称,其他像是内馅、成分等,更不可能一次就记住,只能靠每天工作时慢慢记下来。
漆谷主厨的口气突然变得很严肃。「那个人的记忆真的受损了吗?那种记忆力可不是泛泛之辈。不光是甜点,连厨房哪里摆什么东西,他一天就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真的很不可思议也很诡异,就像从十年前就熟悉厨房的一切这绝对不是一句头脑好就能解释的。」
「记忆受损和失智症不一样。听医生说,他只是部分大脑受损,其他功能还很正常。」
「就算是这样也很怪!头脑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只有自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实在太诡异了。市川先生记得所有甜点的事,只有身世怎么也想不起来。老板觉得市川先生可能认识彰一先生,是吧?」
「嗯。」
「市川先生会不会是受彰一先生所托,故意来我们店里工作?假装丧失记忆,一边暗地找什么东西?会对『金翅雀』感兴趣的同业,除了彰一先生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也许他想知道老板过得如何?或是担心店里的情况?」
「我儿子才没那么重感情。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不就得了。真那么担心的话,当初就不该一走了之啊!」
「可是……」
「也许市川先生还没丧失记忆之前就认识彰一了吧。听你这么说,我更觉得有这种可能,也许我儿子瞒着我偷偷让市川先生进过厨房……例如他当班做卡士达酱的时候。」
「原来如此,如果趁休假日来店里,的确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市川先生或许是为了开店,才想来我们厨房见习……」
「所以他记得所有器具放在哪里、记住所有蛋糕名称也是理所当然的。」
卡士达酱通常是根据店家的规模与销售情况来制作,一般每天会用到八公升到十公升牛奶,有些店家甚至一口气用到十五公升。
如果以八公升牛奶来说,其他必备材料像是蛋黄就要用到六十四颗,还得准备两公斤砂糖、六百四十公克面粉与玉米粉等,还有当作香料的香草荚。而且必须用手敲破每一颗蛋,再把蛋与砂糖充分打发,倒入面粉等,最后加入香草荚;用铜锅稍微温热牛奶之后,一边慢慢倒入,一边搅拌,可以说是完全手工。
等材料全都充分搅拌后,还要再加热一次,而且不能煮焦,否则一切必须重来,可以说是一项马虎不得的作业。
做好后,还要放进冰箱,让味道变得更好。因此,通常都是利用傍晚到关店前这段收拾时间来进行这项工作。有时还得利用休假日加班,做好需要的分量。
所以,在甜点店厨房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员,被称为「卡士达值日生」。
虽然现在也有全自动制作卡士达酱的机器,但讲究一点的店,还是坚持手工制作。
所以彰一可能是趁当班制作卡士达酱时,偷偷带恭也进店里。有着同样梦想的两人,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
对于体型和彰一差不多的恭也来说,彰一使用得很顺手的厨房,应该是非常理想的设计这么一想,恭也仿佛早就熟悉「金翅雀」的表现,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晴惠试着想像彰一和恭也在厨房谈论将来的模样,感觉它仿佛真的在眼前上演,如此真实,如此自然。
晴惠想像着儿子一边搅拌着的卡士达酱、一边和恭也热烈讨论的模样。不光讨论恭也打算开店的事,彰一搞不好还聊到自己想离开的事。也许彰一是恭也商讨工作的伙
伴,恭也亦是彰一倾诉烦恼的对象。
晴惠和漆谷主厨一起回到店里,探头偷看厨房。
恭也正在用菜瓜布刷洗放在工作台下装面粉和砂糖的置物盒。未显疲态的他,看起来就像已经在店里工作好几年的工作人员。
晴惠心想,这个人就像从窗户飘进屋内的樱花花瓣,如此偶然。
他到底是谁?
是彰一的朋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还是打算来这里窃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