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薰衣装傻着回应。他一定也记得才对。
穭闭上双眼。
于是,他看见了仿佛蓄着一池碧绿湖水的森林。
看见了宛如一座孤岛般浮在其中的小山丘。
看见了山丘上的屋顶、看见了枇杷树、看见了倒吊在树上的人影。
「噢,是吗,原来如此。」
一旦明白之后,便发现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杀了他』、『我想杀他』和『不应该杀他』的想法,背后都各自有着理由。不过,『我不想杀他』则没有任何理由。那不是学来或听来的,而是原本便存在于心中的想法。」
「这究竟是……」
「薰衣大人。我认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象,人的心中应该都会有『我不想杀他』的想法存在吧?只是,这样的想法经常会被源自于各种理由的『杀了他』或『我想杀他』所压倒。」
没错。穭其实不想杀了任何一个人。无论是斑雪、鬼目、添水,或是来自大陆的侵略者。
然而,他的周遭却充斥着许多的「杀了他」、许多的「我想杀他」,以及更多的「我必须杀他」。
让人们的内心不会再为这种想法占据——打造出这样的世界,或许正是他们奋斗的理由吧。
薰衣愣愣地眨了好几次眼。
「是这样吗……噢,或许是这样没错呢。」
处刑依照惯例的程序进行。
首先,身为城主的穭坐在高出一阶的台座上。而处刑的见证人原本应该坐在较低的台座上,但因这次想要担任见证人的人数过多,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坐在台座上,所以有一半的人是站着的。
见证人包括了凤龝的重臣月白、樊和斧虫,还有莲峰的霾、香积的赌弓、信风的猎夫、尚未瓦解的泉声一族首领,也是穭所提拔的五加木,以及丰穰。
有这么多见证人在场,找替身恐怕也是行不通的吧?穭这么想着。
双手绑在身后的薰衣被带了出来。或许因为之前发生了梧桐那件事,薰衣明明确实被绑住了,但他周遭的卫兵却仍表现出极度战战兢兢的警戒状态。
薰衣在刑场中央坐下。刽子手高举起手中用来砍头的刀子。
穭循着一如往常的做法开口问道:
「你有什么遗言吗?」
在见证人的座位上,有好几个人拿起纸笔竖耳倾听。
「没有。」
听到如此果断的回答,见证人们个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薰衣过去曾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他毫不迷惘的表情,这时都在穭的内心复苏了。
——说得也是。您已经决定不要留下任何遗言了呐。
穭举起右手下达指示。
薰衣的头颅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