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那时的他,满脑子都只有想让自己放松、想好好休息的欲望。
——为了弥补这样的过错,也只能用我余生的时间去凭吊他们了。
薰衣在内心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稻积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还很罕见地先自行移开了视线。她果然是因为听闻了哥哥所教导的计策,所以在烦恼自己是否能确实达成目标吧?
对方毕竟是稻积,倘若薰衣再三追问,她应该会将四邻盖城的使者所传达的内容据实以告。不过,薰衣并不想刻意做出这种令稻积感到困扰的事情。反正,不管她说了或做了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真的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呢。再过几天,你就能摆脱名为「继承旺厦之血的丈夫」这样的重担了。
身为穭唯一的亲妹妹,就算薰衣不在了,稻积想必还有很多理想的再婚对象吧。这次,她一定能够过着不但安稳、和乐,同时也跟自己的身分相符的富足生活了。
至于鶲和雪加两人,薰衣并不担心。一如穭对自己妹妹的疼爱那般,他对这两个孩子也照顾有加,想必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
除了有些心神不宁以外,稻积的行为举止全都一如往常。而到了第二天晚上,当薰衣发表自己将要前往「常暗洞穴」的决定之后,稻积和孩子们全都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初次听闻一般。
在吃惊的反应稍微平复下来之后,稻积这么开口:
「这是相当可敬的决定。请您好好凭吊他们两位吧。」
她以遵循古礼的方式回应,并没有开口挽留薰衣。只有雪加哭了出来。
那么,穭曾经派遣使者过来一事,难不成是自己弄错了吗?虽然薰衣感到些微不解,但也因为稻积这样的回答,让他能够平静地度过当天晚上的时光。
第三天,出发的时间到了。
「那么,自己多保重了。」
语毕,丈夫转身背对着她。稻积的右手抽动了一下。因为她有股想要伸出手抓住丈夫的手,或是揪住他的衣袖的冲勖。
——不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不可以违逆薰衣大人所做的决定,我得好好地日送他离开才行。
稻积如此说服着自己。不可以让丈夫困扰。静静地目送他离开,才是妻子的职责所在。
——可是,倘若他离开了,我便再也不是薰衣大人的妻子了。
此时,哥哥三天前转达的那句话浮现在稻积的脑海里。
那是一句相当简短,同时还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传言。稻积还未能思考出哥哥交待她这句话的用意时,丈夫便回来了。在稻积拼命思考该如何体贴地安慰刚痛失妻儿(而且还是那位继承了旺厦之血的美丽妇人和她的骨肉)的丈夫时,便不自觉地忘了这句传言的存在。再加上又听到丈夫表示要进入「常暗洞穴」,让稻积感觉胸口仿佛被紧紧勒住,维持一如往常的行为举止,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然而,在丈夫即将永远离开稻积身边的瞬间,那句话再次浮现了。
『顺从自己的心意行动吧。』
在无法理解这句话和哥哥用意为何的状态下,稻积心中那「不可做的行为」突然「啪」的一声松脱了。她顺从自己的内心,伸出右手揪住了丈夫的袖口。
丈夫吃惊地回过头来望向她。
「母亲大人。」
鶲像是劝谏般地发声。
「请您不要走。」
「母亲大人,您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对于开始表现出自我的稻积的内心,鶲的斥责完全无法加以阻止。
「因为……这样……太狡猾了。」
完全没想过的话语从口中迸了出来。
「我……一直都在等待您。」
「母亲大人,请您放开手。」
「您会待在那位女性的住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那位女性不但长得十分漂亮,体内还流有高贵的旺厦之血,再加上她还那么会跳舞。」
流进口中的眼泪妨碍着稻积开口说话。然而,她从未想过的一字一句,却不断地从她的口中吐露出来。
「等待让我很煎熬。一边想着您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一边痴痴地等待,让我觉得很煎熬。可是,只要继续等待,您就会再次回来。所以,我才有办法撑下去。勉强自己不断地撑下去。」
「母亲大人,请您冷静一点。」
「可是现在,那位女性终于要独占您了吗?这样太狡猾了。我不也是您的妻子吗?那位女性放弃尽一名妻子的职责,抛下您而离开了,不是吗?」
「母亲大人,请您谨慎发言。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稻积不明白。然而,那些话语还是不停地从口中窜出来。
「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是凤龝吗?或是因为我还活着?我也自行了断生命就好了吗?这样的话,您就愿意回过头来看看我了吗?可是,我不能死。我有我应尽的职责,所以无法轻易赴死。可是……可是……倘若无论我怎么等待,您都不会再回来的话……」
「稻积。」
丈夫呼唤了稻积的名字。从今以后恐怕就无法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她明明刚刚才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丈夫凝视着稻积。她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丈夫互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