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积、鶲和雪加并拢着双腿跪坐着。雪加的衣衫显得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从睡梦中急急忙忙起身的感觉。
「欢迎您回家。您能平安无事归来,真是太好了。」
在稻积的问安之后,三人一同朝薰衣鞠躬。
薰衣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就像那时一样——
从海堂一战归来时,稻积也像这样在家中迎接他。虽然这只是遵循古礼的问候语,但其他人从未对薰衣说过这种话。那时稻积这么一说,薰衣才第一次感受到「是吗?原来我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吗?」这也因此而让他不知所措。
这次,自己狼狈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让薰衣无力将其隐藏住。他像是要瘫倒在地一般跪了下来,以双手紧紧抱住稻积。眼头传来一阵温热感,让他无法睁开双眼。
「哎呀,您这是怎么了呢?」
听到稻积有些反常的发言,薰衣的笑声取代眼泪而迸了出来。直到前一刻,他明明还觉得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
30
薰衣睡得相当沉。他感觉自己似乎没有作梦,而是确实地睡了一场觉。
醒来后的薰衣觉得很舒服。或许,自己还是作了梦,而且是一场没有任何烦心的事物,只会让人感到舒适不已的梦。
倘若真是如此,那或许就是未曾吃过苦的年幼时期的梦境了吧?又或许是和导师们一起生活,仅需努力向学的那些日子的梦境。
虽然心情十分不错,但身体却相当倦怠而沉重。他还想再睡一下。而且,薰衣发现自己并非是自然醒过来,而是有人在摇晃他的右手臂。
「薰衣大人、薰衣大人。」
是稻积。
薰衣微微睁开双眼,发现照进室内的光线还是淡淡的红色。看来时辰应该还很早。他还想多听一些稻积的声音,于是再次闭上双眼。
「薰衣大人,请您起床。」
薰衣也明白,稻积会这样催促他起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再一下子。只要再一下子就好了。
「薰衣大人。有快马使者从城里赶来了。」
稻积口中的「城」即是指四邻盖城。再继续装睡下去实在不太好,于是薰衣抬起了沉重的脑袋。
起身之后,身上的倦怠感全都消失了,但那个无法确定是否曾经出现过的梦境,仍留下了美好的余韵。现在,薰衣感觉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好像都能坦然以对了。直至这一刻,他还能抱持这种想法。
使者以与其身分相符的态度,面无表情地向薰衣开口:
「请您火速赶回四邻盖城。您有亲人过世了。」
美梦的余韵瞬间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薰衣的脸色瞬间刷白。在四邻盖城里头,自己的「亲人」就只有两名而已。死的是哪一个?难道是两个都死了吗?
不对。使者说的搞不好是穭。因为他算是薰衣的内兄,倘若不方便直接说出来,透过这种表达方式也不无可能。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名使者未免也太过平静了,而且他也没有告知稻积等人这个消息。
薰衣挥鞭赶马。死的是河鹿?是鵤?还是两人都死了?不过,这又是为什么?他们俩昨天还那么有精神啊。
当他回神过来时,薰衣发现自己抽打马儿的动作从未停下来,尽管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现在的他,却无法像昨晚那样制止自己。
穭的内心没有任何悲痛的感觉。
眼前横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没几岁的稚嫩孩子,另一具则是曾让穭在一瞬间想要将她纳为自身所有物的美丽女性。
只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仅仅是这样而已。
两人直到现在,都还紧紧握着刺入自身胸口的短刀剑柄(之后可得好好调查他们究竟是怎么取得这些刀剑的),目睹年仅八成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穭并非完全没有感到怜悯,然而,在他心中,「烫手山芋终于消失了」这样的想法更为强烈。
这时,薰衣冲进屋内。不但顶着一头乱发,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就这样呆立在房间的入口。
「如您所见,是自尽。」
穭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是否有传进薰衣的耳里。后者发出类似惨叫的声音,然后冲到两人的遗体旁,用力地摇晃着他们。
「河鹿!鵤!」
像这样伸手摇晃死者的遗体,是相当受人忌讳的行为。虽然周遭的人企图阻止他,但薰衣仍挥开其他人的手,只是一股脑地摇晃着遗体。
「河鹿!鵤!」
尽管被五个人架着离开遗体,薰衣仍不停呼唤那两人的名字。
穭觉得他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一般。有必要像这样呼天抢地吗?
最后,薰衣终于不再呼唤他们的名字,而是不顾周遭目光地蜷缩成一团,开始放声大哭。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哭泣声,穭不禁打了个冷颤。倘若他如同以前曾经想过的计划,对这两人狠下毒手,现在情况又会如何呢?
不过,穭马上否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倘若是他下的毒手,薰衣不会表现出现在这种反应。薰衣并不是在为自己失去这两人的事实哭泣。因为他们是自尽而死。河鹿和鵤自发选择了死亡的行为,狠狠地撕裂了薰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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