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怀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们的厌恶和轻蔑,虽然单纯,同时也相当无情。
除了言论的中伤以外,薰衣也曾遇过当面朝他放话的人,虽然只有一次。对方是个约莫十八岁上下的凤龝年轻人。在走廊上,当薰衣身边除了护卫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这名年轻人站到他的面前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您能够做出这种事?虽然我是凤龝的人,但我一直以为,和我们同样继承了穑大王之血的旺厦一族,应该也有着和这种身分相符的崇高灵魂才对啊。」
薰衣无言以对。
「至今我仍觉得难以置信。但现在,您的确透过自身所不应为的行动,而换来让性命得以延续的结果。活下来接受更多的侮辱。我很失望,甚至还感到懊悔。」
男子的眼眶泛泪。薰衣的双眼则没有变化。
语毕,男子有些夸大地别过头,然后奋力踏着步伐离开。
薰衣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直到最后才静静地离开了现场。
每天早上,丈夫总是以僵硬的表情离开住处;到了黄帋,再带着同样的表情归来。仿佛他的脸部皮肤已经僵硬得变成一张面具一般。
不同的只有那双眼睛。
早上时,那是准备迎向今日挑战的眼睛。返回住处时……
则变成一双痛苦呐喊着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眼睛——倘若这么说,对丈夫会不会很失礼呢?
稻积一如普通的妻子迎接丈夫归来。在和他一起移动至深处的房间时,她思索着该如何向丈夫搭话,让他取下黏在脸上的面具,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只字片语。
丈夫在更衣过后,便呈大字形躺在房间床上,无语地瞪视着天花板。
稻积沉默着退出房间。虽然丈夫没叫她出去,但她总觉得自己或许不要待在这里会比较好。
其实,稻积很想陪在丈夫的身边。身为妻子的自己,应该要慰劳丈夫在外工作的辛劳才是。
至于丈夫为何会如此、他在外头遭受了何种待遇,稻积大致上都明白。尽管没有离开住宅区的机会,女官们却总是能知晓城里所发生的大小事,也会将这些事告诉稻积。
在文书所内部——还有王城各处——交头接耳地指责着丈夫的声音,其内容究竟有几分正确性,稻积也不太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丈夫声称对自己一见钟情的说词,其实是捏造出来的。因为早在丈夫做出求婚宣言之前,哥哥便已经向稻积提出和他成婚的要求。
因为哥哥和丈夫都没有明示他们采取这些行动的用意为何,所以稻积也明白这是自己不能主动开口采究的事情。然而,姑且不论这些,稻积还是希望自己能抚慰丈夫的心。
或许是因为返回住处时,丈夫总是带着令人心碎不已的眼神吧。
然而,最让稻积感到无力的是自己只能默默离开房间,让丈夫一个人独处。毕竟稻积是凤龝的族人。对于以可怕的表情瞪视着天花板的丈夫而言,稻积所继承的血脉,让她成了丈夫最不希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存在。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体内所流的血液。所以,稻积只能离开房间。
然后,到另一个房间里独自等待着。丈夫有时随即会出来,有时则会在房里闭关到晚餐送来的时间。这段时间的长短,总是左右着稻积的喜忧。
丈夫在踏出房间之后,便会恢复一如往常的温和表情。一开始虽然还是不太开口,但在稻积主动打开话匣子之后,丈夫便会跟着聊起来,有时还会笑出声。
听到丈夫爽朗的笑声,稻积不禁这么想着。
——啊,这个人其实有着活泼开朗的个性呢。
于是,先前那僵硬的表情,便更让稻积觉得不舍了。
两人的聊天内容多半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诸如庭院里的花开了(城内的各个住家都有在围篱或整排植物墙环绕下而形成的小型庭院。想当然耳,薰衣的住处则是有着无法跨越的高大围墙包围着。虽然照不太到阳光,但还是有花朵盛开)、当日的天气、餐点的味道、喜欢的食物等等。
因为自己对丈夫可说是一无所知,所以稻积便向他提出许多问题。在回答这些问题时,丈夫偶尔也会和她聊以前的事情。例如和导师共同生活的那座小山丘上种着枇杷树,结出来的枇杷十分甘甜而美味。
这时候,丈夫必定会露出笑容。而希望他再笑得开心一些的稻积,便会继续提出各种问题,让丈夫继续说下去。然而,在两人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中,却四处充满了宛如陷阱般的黑暗坑洞。
「您有兄弟姐妹吗?」
「嗯,有一个弟弟。他小我四岁,很有趣喔。」
「很有趣?」
「嗯。当他还只会在地上爬时,总是会拼命跟在我的后头。倘若我加快脚步,他便会露出一脸快要哭泣的表情,然后奋力地挥动手脚。看到我走回自己身边之后,他又会破涕为笑。要是把他抱起来,他就会开心地笑出声。像个玩具似的,实在很有趣呢。」
丈夫一脸乐在其中地说道。
「那么,他现在……」
此话一出,稻积才惊觉不妙。对方不可能还活着。
「他已经不在了。在荻之原一战中,为了逃避在西风助长之下延烧的火势,而丢了性命。」
丈夫并没有沉下脸来,也没有表现出语带责备的反应。但稻积仍急忙出声试图安慰他。
「那个……不过,若是比您再年幼四岁,那么他当时应该是三岁吧?小孩子的长相比较难以区分。说不定,那时丧命的其实是他的替身,而您的胞弟现在正平安地生活在某处呢。我以前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