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这名女子的族人表示,枣似乎是个相当标致的美人,看来有机会保养一下双眼了。
不过,枣并不是个「相当标致的美人」。当这名和双亲在几层阶梯之下跪拜的女子回应自己的呼唤而抬起头来时,穭在一瞬间屏息。
——这岂止是相当标致的美人,根本就是绝世美女呐。
虽然女子的表情十分凝重,但这反而更加衬托出她的美貌。
穭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倘若薰衣一如事前安排而回绝这门婚事,就将她迎为自己的第四夫人吧——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因为疾病或之前的战役,穭的亲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也因此,他至今已迎娶了三任妻子。为了不让首领的血脉断绝,重臣们接二连三地将「血统和品行都极为优秀的女性」推给他。而一如凤龝的传统,外貌的重要性都是其次。
现在,就算迎娶一名外貌动人的妻子,应该也不为过了吧?再怎么说,自己可都是一国之君呐。穭这么想着。
或许是因为脑中充斥着这样的杂念,所以穭并没有即时注意到薰衣沉默不语的反应。在同席的霾的同父异母之弟开始不安分地摇晃起身子之后,穭才发现这片沉默维持得太久了。他望向薰衣,发现后者脸上完全没了血色,放在腿上的双手还紧紧握拳。正当穭感到不解而盯着他看时,薰衣转头望向他然后开口了:
「请您允许这名女子的请求,让我迎娶她为妻。」
「说什么傻话」——穭不禁这样喃喃念道。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呐。你不是答应要马上回绝对方吗?虽说只是一场形式上的相亲,但倘若当事人做出这样的发言,穭也很难在见证人的面前直接回绝这门婚事。薰衣应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才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尽管心中愤慨不已,穭仍然努力思索着能突破现况的对策。这时,他心中突然有愧疚的情绪涌现。等到薰衣回绝之后,他想将那名美丽的女性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想法,而且还是完全出自于私欲的想法。
倘若薰衣无视两人事前的商讨结果,而想将这名女子纳为己妻的话,这也是一种「私欲」的表现。然而,回顾薰衣这八年以来所过的生活,这或许只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而已。
就连「希望他人以真正的名讳称呼自己」这种理所当然的愿望都无法达成;即使被他人以言语中伤,也无法替自己抗辩;尽管拥有栖身之所,在里头等待自己的却是流着凤龝之血的妻子;想当然耳,孩子的体内也流着凤龝之血。身为「耳」的鯷虽然表示「夫妻俩的感情十分地融洽和睦」,但一整天下来,薰衣的内心或许没有一刻能够真正放松吧?
如果能为薰衣打造一个让他喘息的场所,这倒也不坏——穭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和薰衣相较之下,自己已经过着极为舒适的生活,然而,方才的他却还涌现了「想要一名外貌动人的妻子」的欲望,这让穭感到愧疚不已。
让薰衣迎娶稻积以外的女子为妻,是相当危险的事情。要是两人之间生下了孩子,那便有可能成为未混入凤龝之血的「旺厦直系的血脉」。
这是不应允许的要求。不过,穭这次顺着自己的直觉行事了。
「好吧。」
他无视脑中所发出的警告声,允诺薰衣迎娶第二名妻子。继薰衣为了向稻积求婚而硬生生打断会议那时以来,这是穭第二次做出这种事情。
那次,穭遵从自己的直觉,最后带来了正面的结果。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时间点,所以薰衣能够表现出极为逼真的演技,也让穭因此打从心底感到吃惊。其他在场的人也都相信了薰衣的说词,因此,对那场婚姻的抗拒也随着减弱了。
然而,直觉并非每一次都会将人导引至正确的道路。更不用说是混入了名为「愧疚」这种邪念的直觉。
日后,穭将会为自己今天所做出的决定懊悔不已。
22
直到目前为止,穭都未曾目睹过妹妹不悦的表情。
一家人被软禁于画角的小屋里头的年幼岁月中,稻积脸上永远都挂着温和的笑容。对于总是被迫倾听父母悲叹声的穭而言,那个笑容是无以言喻的救赎。
在瘟疫带来的死亡无情地笼罩兄妹俩的周遭时,稻积虽然表现出悲伤,但却未曾因此崩溃,或是吐露出绝望的字眼。那种能够坦然接受一切上天安排的态度,成为了穭内心的支柱。
当穭年纪轻轻便扛下一国之主这个重责大任时,只有稻积继续给予他一如往常的信赖和慈爱的眼神。尽管被迫和心爱的男性分离、被要求和继承了仇敌首领血脉的年轻人成婚,稻积也从未流露出埋怨或憎恨的表情。
只要和稻积在一起,便能让人遗忘世间充斥着愤怒、嫉妒或憎恨这种负面感情的事实。尽管现在世事已经渐趋稳定,对穭而言,和妹妹两人共度的时光,仍是少数能让他感到安详的时间。
然而,稻积这阵子实在有些不太对劲。感觉似乎有些难以亲近。
妹妹脸上出现难以亲近的表情,是穭从来不曾想像过的事情。也因此,这着实让他在意不已。
「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您为什么这么问呢?」
稻积直愣愣地瞪圆着双眼。
「因为你看起来似乎有烦恼呐。」
「没有呀。」
妹妹这么回答。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连她都没有察觉自己心情不佳的事实吗?
「没有任何事情出现变化呀。」
语毕,稻积的眉间微微出现了皱纹。那让穭想起母亲的脸。
稻柜和穭同样生得像父亲,因此平时从她脸上看不见母亲的影子。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