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不能用死人的话来束缚活人。您怎么露出这么讶异的表情呢?这可是您亲口说过的话呐。不是为已死之人,而是为目前仍存活的人着想。您说得相当正确。活人存在的世界会不断变化。所以,不能用无法再出现变化的死人的话语来束缚他们。倘若活人不被死人的话所拘束,而尽力为自身应为之事,一定不会出现不好的结局。」
或许他真的深信这一点吧?翌日,在审判所中的薰衣,仍是一脸平静而满足的神情。
顾问官密谋造反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因此这场审判不仅有许多首领在场担任见证人,而且还是在高塔的谒见厅里头举行。至于没有露脸的重要人物,大概只有画角跟黄云的代表。
走到这一步,穭已经无法再延后行刑之日了。在刑部大臣的主导下,直到目前调查所得的结果依序被阐述出来。三名「共犯兼证人」也被带出来供述证词完毕。
穭拼命地思考着。为了翠国、为了凤龝,什么样的因应对策才是最妥当的。
然而,在不知不觉中,他脑中的感性胜过了理性。不愿杀死薰衣的想法激烈地推挤、拉扯着,阻止穭继续冷静地思考下去。
这时,卫兵长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并对穭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穭暗自期待是发生了什么必须中止审判的维安问题,然后将他传唤至身边。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却更胜过穭的想像。他终于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一线希望。
「让他们全都进来。」
穭这么下令,然后觉得一股力量从丹田涌出。
樊的内心目前仍游移不定。他明白只要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也确实相信这对凤龝来说是必行之事。尽管如此,自己的行为正在违背首领大人的意志一事,仍不断地苛责着他。
檀和斧虫则是相当镇定。为了像他们那样抱定觉悟,樊再次打算激励自己的时候,异变发生了。卫兵长踏进了庄严肃穆的审判所之中。
之后,看到那些成群结队进入谒见厅的人们,樊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双眼。他们都是海堂的村人。
——这些家伙为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虽说他们战后获得了犒赏,但那也仅是足以支撑日常生活的财物而已。从海堂远赴王都的旅费,应该不是这些贫穷的渔民能够轻易凑出来的,不同于当初列队前来的情况,此次旅途中应该也伴随着相当大的文献才是。他们为什么执意前来王都?他们是为了什么目的造访这座四邻盖城?他们为什么能够进入这个场所?
海堂的渔民们透过回答首领大人提问的方式开口说话。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习的,虽然说得很吃力,但现在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就算不是听惯方言的樊也能够理解。
他们是这么说的:在海堂,总司令命令他们连宝箱的一条锁链都不得随意碰触。而总司令本人也从未碰过那些东西。米见官记录了所有的细节,而他身边的随从则是负责这些财物的警备工作,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在回程途中,总司令也一直待在马车里头。无论是踏进旅馆,或是离开的时候,都被以副官为首的人群包围着行动。所以,总司令绝不可能有机会搜刮部分的战利品中饱私囊。
——就算说了这些话,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更何况,你们以为像自己这种身分的人所说的证词,真的会被采信吗?
樊在心中如此咒骂道。然而,他也明白,正因为是不会获得任何好处的人们所说出来的话,所以在场的人都相当认真地倾听着。
「藏务大臣。这些人民所言的内容,是否有不属实之处?」
首领大人突然这么问他。
「这个……臣……」
檀从一旁狠狠地瞪了樊一眼。
「对了,我记得你是说有一部分的战利品『好像』不翼而飞了。看来你也无法完全肯定是吗?既然如此,这些人的说法和你的证词之间,就没有矛盾之处存在了。」
「噢……」
「那么,这些人民所言的内容,是否有不属实之处?」
「没有。」
无话可说的樊只得小声地这么回答。随后,四邻盖城大人随即转而望向五加木问道:
「那么,米见官,你觉得如何?这些人民的说法是否有误?」
「不。都很正确。」
「这样的话,倘若在海堂一战获得的财物真有短少,就只有可能是你的随从盗取的罗?」
「不,不会的。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而且,关于少了一部分战利品的问题,其实臣也不是相当确定。」
「说得也是。要是能找到相关的纪录,应该就能让真相大白了吧。」
「臣会再尽力找找看。」
「就这么做吧。」
到了明天,想必那据说不慎遗失的纪录就会被挖出来了吧?樊胆战心惊地这么想着。
「那么,兵部大臣。」
四邻盖城大人望向一脸苍白的檀。
「关于私藏火药一事,待在船上时,你有亲眼看到谁将原本应该丢弃的火药偷偷藏起来吗?」
「不,臣并没有这么说。」
「也对。因为你当初报告的内容,都是从刑部大臣那里聼来的。关于这些嫌疑,都并非你本人的所见所闻,是吗?」
沉默了片刻后,檀这么回答:
「诚如您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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