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中枢。若是同时处分这三人,穭实在没有把握能让凤龝继续支撑下去。
倘若凤龝内部的情况生变,在旺厦的势力逐渐式微的现在,其他氏族便有可能发起叛乱的行为。
例如画角,又或是弹琴。这样一来,翠国便会有如身陷泥沼之中。
檀等人是在明白会引发这种结果的状态下,硬逼穭在他们和薰衣之间择一。尽管如此,穭并不见得会选择他们。依据穭最后做出的答案,他们也有可能因欺君犯上之罪而处以死刑。这三人是在做好如此坚毅的觉悟后,才打算策动这件事。
将薰衣招为自己的妹婿。停止旺厦狩猎。表面上看起来,人们似乎已经习惯薰衣生活在城里的事实。然而,实际上,仇视和憎恨却依然根深蒂固。
对于如此深植人心的情感,穭不寒而栗。
不对,根深蒂固的或许不是憎恨的情感,而是一种习性。无论是爱、是恨,只要这样的情感够强烈,或许无须理由也能持续发展下去。
无计可施的穭只能一味延长调查的时间。但这也已经达到了极限。一个月过后,穭仍找不出足以证明薰衣清白的方法,然而,审判之日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审判的前一晚,穭再次前来和薰衣见面。他像上次那样命令其他人全数离开后,正对着薰衣坐下说道:
「旺厦大人。明天,我恐怕必须判您死刑了。」
穭的胸口因为自己的这句发言而隐隐作痛。但他其实也在内心某处期待着。对方可是薰衣。他接下来或粹会提出某种穭完全没想过、令人出乎意料的对策。
薰衣的确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不过,那却是一句没有半点希望的话。
「这样倒也不错。」
「您是什么意思?」
「为了拥兵叛变而私藏武器和资金。对我来说,能冠上这样的罪名一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薰衣的表情不带一丝忧愁。这让穭开始觉得烦躁。
「这么做的话,您能说自己已经尽到了身为首领的义务吗?」
「我已经尽了自己所能为之事。」
穭引用导学的教诲再次责问他:
「重点不在于您做了什么,而是您成就了什么。」
「我尽力去做了自身能力所及之事。就算到头来没能成就任何事情,也无须愧对他人。」
「真是如此吗?您的所作所为,难道没有任何失误吗?实际上,您的确像这样露出了破绽,才会让檀或樊有机可乘,不是吗?」
「您也太强人所难了。」
穭突然觉得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了,于是他赶紧咬牙忍住。穭很明白,制造出这种破绽的人并非是薰衣,而是他自己。是任命薰衣担任总司令、檀和樊担任副官,安排了这一切的他。然而,为何薰衣没有责备他这一点?
「穭大人。您无须担忧。我会继续为自身应为之事,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明天,我会亲口否认私藏火药和盗领宝物的指控。其实,我真的很想放声大喊『没错。我就是为了消灭你们,才会收集这些武器和财物』。这样一来,我就能成为旺厦人民所期待的首领,能够洗刷在这座王城中被冠上的所有臭名。但我不会这么做。直到最后,我都要走在自己相信的那条正确道路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旺厦大人……」
穭垂下头。或许,他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向薰衣低头表达敬意了吧。
「不过,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我就管不着了。」
穭抬起头,愣愣地望着薰衣。他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您这是什么意思……」
「穭大人。尽管我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但长久以来,我都为自己违背父母的遗言一事而感到痛苦不已。直到现在,我仍无法不去在意这一点。然而,在鶲和雪加渐渐长大之后,我开始感到不解了。」
「不解什么?」
「『消灭凤龝』。为什么这会是留给孩子的最后一句话呢?倘若换成我,就不会对鶲留下这种遗言。只会对他说『你要好好活下去』,或是『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逃走』之类的话。」
这让穭想起了自己的双亲死前的模样。
因充血而鲜红的双眼、消瘦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呼吸微弱到仿佛只是吸一口气,都需要足以举起米袋的力气。在这种状态下留给十六岁独子的最后一句话,是「消灭旺厦」。
如同薰衣所说的,换做是自己的话,必定会为了孩子的未来担忧,会想为他们祈祷健康、幸福。
而在父母的信中,对旺厦的憎恨却巨大到令他们无能这么做。
对了。也许薰衣并非尚未完成任何事情。至少他们能想到应该留下这种理所当然的遗言。就算只有这件事,也意味着某种相当大的变化。
「不过,待在这里的这段期间,我改变心意了。我不会留下任何一句话。」
这时,薰衣又无视陷入沉思的穭,没头没脑地这么说道。
「留下遗言给自己的孩子,不就是父母的职责所在吗?」
「不。会留下遗言,就代表自己仍有未完之事要做。倘若已经竭尽所能成就自身应为之事,死前便无须再交待只字片语。」
薰衣为何能够表现出如此豁达的态度?而自己之所以无法如此豁达,是因为他仍未成就自身应为之事吗?穭不禁觉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