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声之后遭到砍杀的那名男子的身影,如鯷在喉地在薰衣的胸口萦绕不去。
对小山丘展开袭击行动的那些男人,是为了完成应为之事而死。尽管行动失败了,但并不能说他们是枉送性命。然而,那名男子却因毫无意义的事而失去了性命,只因薰衣将其领导至错误的方向。
只是死了一个人罢了。但此时薰衣才首次明白到,自身不经意的一个行为,足以轻易地杀死某个人。他第一次实际感受到领导者这个身分是多么沉重。
从转角处拐个弯之后,薰衣来到了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或许是他不在城里的这八年另外规划出来的区块吧?
再从下个转角处走出去之后,薰衣依稀有印象的景色出现在眼前。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同,但这里的确是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家当年的居所。
不过,尽管来到充满诸多回忆的场所,薰衣的内心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感伤。因为他有着必须好好思索的问题——该如何答覆穭的提议。
不,或许应该从「要不要答覆他」来开始思考才对。自己应该还有其他的应为之事能够选择。
例如,试图从城里逃出去。和穭同归于尽。既然都来到城里了,就尽可能做出大规模的破坏行为。或是为了不让凤龝的首领继续故做亲昵地和自己说话,而选择自尽一途——
薰衣并没有基于逻辑理论来比较这些选项,或是透过消去法来筛选。一如他完全不思考接下来要在哪里转弯,只是顾着让双脚前进一般,他选择让各种想法自由浮现于脑海之中;一如无论目睹多么令人怀念的景色,他都未曾停下脚步一般,薰衣没有紧抓住任何一个想法,只是任凭它们在胸口来来去去。
如果这么做的话,自身所应为之事,最后终将鲜明浮现。
薰衣带着浮现于内心某处的这种预感,宛如亡灵般继续行走着。
于是,逐渐不再思考任何事情的大脑一角,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必须要进入这种无心的状态,才能发现到的一股极为微弱的「气」,正在后方跟踪着自己。
薰衣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吃惊或提高警觉。
要是凤龝的首领完全不打算探究他的行动,那反倒更令人吃惊。而出自如此大意之人的提议,便完全没有思考的价值。
更何况,他没有打算前往在被跟踪的情况下无法抵达之处,而且自己想必也无法踏入那种地方。
薰衣只是一股脑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让他忘记跟踪在后的那道微弱气息,也忘记区分眼前景色令自己感到熟悉与否。
当薰衣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走入了疑似半地底空间的场所。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有步下阶梯,所以或许是走廊采取了缓缓往下方延伸的设计吧。
两旁被高墙所包围,光线仅能从高处的小窗户投射入内的这条昏暗走廊,其尽头是一个没有大门的房间。或许是用来收纳用不着的物品之类类似仓库的场所吧,入口附近的柜子上,杂乱摆放着缺角的饭碗或陈旧的布匹等等。
正当薰衣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听到了人声。
「他不是已经愿意成全我们了吗!」
那是个年轻男子急切的声音。薰衣企图尽可能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离开,但却因为男子的下一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难道凤龝的首领是个会轻易撤回前言的人吗?」
一道女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王兄并非轻易撤回前言,而是有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不许您侮辱他。」
「十分抱歉,是我太放肆了。可是,稻积大人,请您告诉我。您的心意是否也改变了呢?」
「不,斑雪大人。我现在也同样恋慕着您。不过,我也是王兄唯一的妹妹。」
薰衣伸长脖子往里头瞧。他只窥见了男子的肩膀,另一名女性的身影被遮蔽在后。
男子以稍微冷静下来的语气再度开口:
「我从一开始就很明白,我和您之间身分差异悬殊。所以,在听到凤龝大人愿意将您许配给我时,我简直难以置信。倘若因为自己爱恋您的心意被察觉而受到重罚,我也觉得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在那之后,我却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您独处交谈,还听到您说自己对我也有着相同的心意。当时我真的欣喜若狂。甚至觉得自己当场死去也无所谓了。」
「斑雪大人……」
「因为我从未奢望能够和您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不属于凤龝一族。这样的出身,倘若能够和您的女官结为夫妻,恐怕就已经是幸福至极的事情了。然而,凤龝大人却同意成全我的心意。就算遭到众多族人的反对,他也不顾一切地表示愿意让我和您结为夫妻。」
「因为王兄十分疼爱我。尽管他对自身如此严苛。」
「拜见过两位相处在一起的情景之后,我也深刻了解到这一点。正因如此,我才能够去相信这难以置信的事情。然而,终于能相信此事那无与伦比之欣喜,以及愿此生与您共度的希冀,现在却被全盘否定。我没有坚强到足以承受这样的结果。」
男子的肩膀微微向前倾,或许是握住了那名女性的手吧。
「尽管如此,还是请您承受这样的事实。我也会同样承受的。」
「我怎么承受得了呢?您以前曾经说过,倘若无法再与我见面,还不如一死。凤龝大人不只是打破了约定而已,他还将我调派至远方的国家赴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您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男子不顾这段谈话是否会被他人听到,大声地呐喊出来。在片刻的寂静后,女性平静而仿佛逐字逐句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