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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无语,也没有任何动作。最后,火光终于完全熄灭,就连位于穭的咽喉正上方的银白色刀刃,也消失于黑暗之中。
「薰衣大人,请收回这把剑。您可以继续将它拿在手上。只是,希望您能将我想要说的话听到最后。之后,再做出您决定采取的行动。」
剑柄被往上提,然后完全离开了穭的手臂。他感觉到薰衣撑起了上半身,也听到宝剑倒在地上所发出的清脆声响。穭静静地将自己的身子从薰衣下方挪开。
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距离自己相当近的地方持续着。虽然这可以让穭确认薰衣的位置,但在看不到对方的脸的情况下,实在很难继续说话。不过,如果前去捡拾打火石,恐怕又会对薰衣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于是,穭转而静静地朝薰衣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指尖碰触到了疑似后者手腕的部位。穭维持着这样的肢体接触,以就算蜡烛的火芯已逼近自身眼前,也不为所动的平静语气继续说道:
「我也曾经险些任凭冲动行事。如同您之前所察觉到的,在通往这里的那座阶梯上……您巧妙地守住了自身的性命安危,实在让我感激不已。」
薰衣的皮肤散发着微烫的热度。
「薰衣大人。您首要的责任是守护旺厦,还是消灭凤龝?」
「这两者是同一件事情。」
「不对。如果只看今天一天,或许是如此。如果只思考未来的一年,或许您还是会这么认为。但我们必须考虑这之后的十年、百年。我们正是为此而存在。我们必须让川流出现巨大的变化。为了守护自族,为了培育翠国,我们都必须抛开想要消灭彼此的念头。」
薰衣瞬间抽开了手,留下穭的手指在原地。
「到头来,您想说的就是这些吗?表面上听起来是漂亮话,但说穿了,就是要吾族降服。要我们双膝跪地,向您请求:『吾族不会再展开攻势,所以请不要继续杀害我们的族人了。』」
「并不是这样。」
「那么,您打算怎么终止两族的战火?由我和您两人携手治国,然后让旺厦和凤龝各执一半的高官地位,就这样一起在四邻盖城中和睦相处吗?这才真正是要让河川逆流上山一般的想法。」
「薰衣大人,我可以起身点灯吗?在这片黑暗之中,实在很难好好说话。」
薰衣没有反对,穭便沿着墙面走到阶梯下方,在地面摸索找出打火石,然后摩擦生火。
薰衣似乎还是继续蹲坐在原地。穭一边将并列的火炬点燃,一边开口对他说道:
「薰衣大人,您或许有所不知,不过,那把宝剑是尊贵的穑大王所使用的武器。倘若您不介意的话,是否能将它放回原处?」
如果薰衣真不知情,应该会感到相当慌张吧?但因为穭现在和他有一段距离,所以无法窥见薰衣脸上的表情。总之,他似乎照着穭的提议做了。
之后,薰衣走到站在木台行列正面的穭的身边。他没了方才的杀气,表情也变得平静许多。不知是否是穭的错觉,薰衣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来得成熟。
「我就听到最后吧。您想要做的事,以及期望我做的事。」
「方才我所说的话,您都理解了吗?」
「再这样下去,翠国将会灭亡。为了翠国、为了凤龝、为了旺厦,必须阻止两者的纷争继续持续下去。然而,想要这么做,便必须抑制住烙印在肉身上的『想要杀死对方』的欲望,同时在不直接违背众人期望的状态下,不知不觉地改变川流的方向。」
穭不禁感到惊讶。在他说话的同时,即便里头的灯光相当昏暗,他仍可窥见薰衣明显而丰富的表情变化。他的双颊时而涨红、时而惨白,有时还会出现恼怒的反应。尽管他相信对方的能力,但内心仍很担忧薰衣是否太年幼而无法踏上这条路。然而,薰衣将他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并充分地理解了。他没有直接沿用穭的表达内容,而是完美地将其整理之后再娓娓道来,便是最好的证据。
「正是如此。」
「另外,您有一点忘记说了,穭大人。想要完成您所提出来的目标,除了抑制『想杀死对方』的冲动还不够。还必须对『杀了他』这样的声音充耳不闻。也就是说,被残忍杀害的众多幼童或女人、遭到暗杀的人、以及像今天那名男子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砍杀的牺牲者,我们都必须放弃为他们报仇雪恨。不顾祖先内心的悲苦,放弃抚慰那些流下血泪的遗族的悲痛,割舍吾等用来证明正当性的行为。这让您有什么感受?」
「薰衣大人。关于这些必须放弃或割舍的抉择,我所感受到的切心之痛不逊于您;然而,我们必须做出选择。选择要拯救已死之人,或是拯救目前仍存活的人,以及即将来到这个世上的人。」
薰衣沉默了片刻。穭也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薰衣开口。
「穭大人,您无法明白我的痛苦。方才,您问我倘若父母的遗言和自身应为之事相违,我会选择何者,对吗?对我而言,这并不单纯是个假设的问题。我的父母在临死前,确确实实地留下了『杀死凤龝。别留下任何活口。将其赶尽杀绝』这样的遗言。穭大人,换成您的话,您能够无视双亲最后的训示吗?」
穭不禁笑出声。在发现薰衣的眼中涌现怒火之后,他连忙开口解释:
「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愧是双生的族人呢。对我来说,这也不只是个假设的问题。虽然我的父母不是战死,而是因病个别过世,但他们最后的遗言同样都是『杀死旺厦。务必斩草除根』。薰衣大人,这样您就能明白了吧?倘若我们都忠实地遵从遗言,将会演变成什么状况?在河川改变流向时,其行经之土地会失去许多珍贵的东西。尽管如此,我们仍须完成应为之事。」
薰衣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总之,在这种情况下,经过了可称得上是极为漫长的时间后,薰衣再次吐露出的话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