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这样一来,战争就会结束了。」
「薰衣大人……」
薰衣记得现在浮现于穭脸上的这种表情。当他还年幼时,每次只要无理取闹或是坚持己见,负责养育他的那名老爷子便时常露出这种表情。
「刚才,我和您提及必须改变河流流向的话题。那么,只要改变河堤的设计,就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变河流的流向吗?」
薰衣不知为何陷入了一种难堪的情绪,于是将视线往墙面移去。然后穭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答案是不可能。倘若在直接受到川流冲刷之处建立提防,早晚会瓦解。河川会朝自身欲行之路前进。想要改变它的流向,只能顺着河川原本的前进方向,一点一滴地加以改变。您方才所提出来的做法,好比是要让河川逆流上山一般。」
「我不懂您的意思。」
薰衣感觉自己的回应避重就轻。
「我的意思是,光是我和您宣誓『不再挑起争端』,并不代表战争就会结束。」
「为何?虽然我不知道凤龝的情况,但吾等旺厦一族之中,无人会违逆首领的命令。」
「凤龝亦是如此。倘若被要求为了一族而舍弃自身性命,无论是谁,想必都会甘之如饴地赴死吧?然而,您刚才所说的做法,不可能为族人所接受。」
「接受?他们都已立誓遵从上位者的只字片语,又何来所谓接受不接受的问题?」
「倘若您真心这么认为,就代表尽管经历了『更衣之仪』,您却仍是个孩子呢,薰衣大人。」
这句侮辱的话语并没有传进薰衣的耳中。因为这时的他透过火炬微弱的火光,隐约发现了深处的墙面上挂着某样东西。
「无论是多么忠心耿耿的人物,要他执行自身无法接受之事、或是强烈违背自身意志之事,便必须不时地对他下达指令。必须指示他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没有人能够同时间对多数人下这番工夫。就算仅针对一人……不,就算仅针对自己,这也是相当棘手的任务。刚才,我和您说过,我的肉身烙印着想要将旺厦杀死的欲望。尽管我明白自身应为之事与此背道而驰,为了抑制住这样的欲望,我无时无刻都必须努力。我想这点您应该也是一样的,薰衣大人。更不用提那些无能掌握世间大规模动向的人们……」
接下来的内容,薰衣完全没有听进去。在发现灰暗视野中的那个模糊轮廓是一把入鞘之剑后,他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穭的论述中的几个零星词汇,开始在他的脑中不停打转起来。
——我的肉身……杀死的欲望……
薰衣朝着墙面上的物体冲了过去。
糟了——在穭涌现这种想法的时候,薰衣已经将宝剑从墙面上拽了下来,然后抛开剑鞘。刀刃在半空中描绘出白色的光弧朝他逼近。
穭一边为了自己背对墙面站立而无处可逃的情况感到懊恼,一边以火炬进行防御。
虽说是短短一根,但至少也和成人手腕差不多粗的竹子,就这样轻易地被砍断了。不愧是穑大王昔日持有的宝剑,其惊人的锐利度完全不像是古董品。不过,穭还是在这争取来的分毫片刻之内闪避了斩击。
坠落至地面的火焰一瞬间发出灿烂的光芒,随即转暗。刀刃再次袭来。穭蹲低身子冲撞薰衣的腰部,将他推倒在地,然后企图逃往黑暗之中。
然而,薰衣的动作相当敏捷。他在被推倒的同时伸出左手抓住穭的肩膀,转而将他压在身下。
被压制在地的穭猛力伸出手。掉落在地面的火炬已经熄灭,仅留下宛如炭火般的红色微弱光芒。在自己上方的薰衣也只是一团轮廓模糊的影子。不过,穭勉强从连细微光线都能够反射的刀身掌握到薰衣的动作,然后将他的手连同剑柄一起握住。
原本瞄准了穭咽喉的刀刃因此刺进了一旁的地面。薰衣以插入地面的刀尖为支点,将左手放在剑柄的剑首上,企图透过自身体重的力量来砍下穭的头颅。穭伸出另一只手拼命将他往上推。
两人的力量互相抗衡着。不过,比起从上往下压,从下往上推的一方很明显地开始露出疲态。除了蛮力以外,穭必须想出其他能够让自己脱困的方法。
「薰衣大人。这真的是您所应为之事吗?」
薰衣的力道没有减弱。反而是开口说话的穭因此又消耗了些微的力气。纠缠在一起的四条手臂微微地往穭的方向下压。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能放弃以言语进行的战斗。
「倘若我死了,您也无法活着离开!」
「无所谓。」
「旺厦将会失去首领,而使得势力愈来愈衰退。但就算我不在了,凤龝的优势仍不会动摇,只会让旺厦狩猎更趋激烈而已。」
不知薰衣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总之,他并没有回答。从他口中吐露出的,就只有竭尽浑身力气而发出来的细微呻吟声。
掉在地上的火炬上头宛如炭火一般的残余火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等同于消失的状态。会是这团火光先熄灭,还是穭的性命先消失?
穭放声呐喊:
「薰衣大人!这就是不愧对自身之血的行为吗?」
压制着他的力量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虽然这是个以蛮力推开对方的好机会,但有可能因此再度点燃他的斗争心。
穭维持着两手的防御位置,压低了嗓音再次问道:
「任凭冲动行事,就是您的生存方式吗?身为旺厦的首领,您所应为之事,真的就是在杀了我之后跟着送命吗?被您留下来的族人日后该何去何从?」
语毕,他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