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见面的日期,你可以代替我去听对方怎么说吗?告诉对方使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然后询问对方想见的人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我会向你说明接下来该怎么做。」
祖母「嘿咻」一声坐起身,吩咐步美从病床的边桌下取出她的包包。那个握把松垮的布制包包,打从还没有「环保袋」这个称呼的年代起,祖母外出时便一定会随身携带。
祖母取出一本又旧又脏的大笔记本,似乎是到处都买得到的牌子,而且样式也很普遍,不过侧面为褐色。
「你带这个去。」她把笔记本交给步美。
「上头写有使者工作的相关事项,你拿去好好看。」
翻开褐色封面一看,里头写满祖母的字。步美望向第一页,大吃一惊。
「您好,我是使者。
使者接受活人的委托。
得知您想和哪位就物理层面来说已经不可能相见的死者会面后,接受委托,回去与那位死者交涉。」
「奶奶,这是……」
「是我事先制作的。」
假想的对话,完全照口语的方式写下,这是打工的地方常有的指导手册。多贴心的设计啊,虽然有点沮丧,仿佛自己在祖母眼中很不值得信赖,不过从祖母那一板一眼,老爱瞎操心的个性来看,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的是钜细靡遗呢……正当步美边想边翻页时,他突然停在某一页上。在耝母所写的字迹上头,有别人写的补注与之重叠。那粗犷的文字,比祖母写的字来得大,像是男性的笔迹。
「第一次见面时,有必要说明自己与恐山巫女的不同。」
「× 要清楚说明这不是代为传话的方式,得强调自己始终只是让双方见面的牵线者。」
上头所写的文字,有许多都是用片假名写成,感觉是一位比祖母还要年轻的人所写。对了,如果说这本指导手册是最近才为了步美而写,看起来未免也太老旧了。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很久以前了,你听好,要仔细看,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祖母这番话的后半段硬生生结束,就像不想让孙子再继续追问笔记的事。为了不造成祖母的困扰,步美也随口应了声「喔」装糊涂。
上头的字迹工整漂亮,为了不让看的人有所困惑,连细部都面面俱到,若说是为了开玩笑或骗人而刻意制作这样的笔记,那也未免太大费周章。
「步美,这样你还不相信吗?」
「……比刚才更相信了。不过我觉得,奶奶你竟然有时间制作这么麻烦的笔记本,你可真有空闲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
祖母病人袍的前胸上下起伏,深吸一口气,望向枕边的闹钟。叔叔他们原本预定四点前来,但现在已经超过了五分钟。
「我想让你继承使者工作的事,刚才已经跟我哥谈过,今后他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了,有不懂的地方,我也会教你。因为你是新手,所以一开始就多听听周遭的人怎么说吧。也可以试着多和委托人聊聊。大家都是抱持真切的心前来,所以你要抬头挺胸,展现出十足的大人样,要有使者的架式。」
「要有使者的架式,这话说来简单……」
步美不禁露出苦笑,但祖母却瞪视着他说「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实际与死者交涉的工作,暂时还是由我来做,你主要是与委托人接洽。就像先前请我哥公司里的人帮忙一样,你算是牵线者。」
「嗯。」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啊?正当步美以略显厌烦的表情望向祖母时,没想到祖母双唇紧闭,显得欲言又止。
「如同我刚才说的,使者的能力是一对一传承。一旦我传给了你,我就失去这项能力。就是以这种方式交接。」
「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吗?」
「没错,我还会教你一些做法,不过,能使用这项能力的,就只有一个人。而成为使者的人,无法和自己想见的死者进行交涉。」
「这话的意思是……?」
「虽然你可以完成别人的愿望,却没人可以接受你的委托。只要你成为使者,就得等到日后你将力量转交给其他人之后,才没有这项限制。」
「喔。」
「你有想见的人吗?」
祖母以很自然的口吻说,步美这才明白祖母话中的含义,他沉默不语。从病房角落传来电视的声音,那空洞的笑声无比响亮。
祖母的语调变得更加缓慢,就像努力要让步美听懂似的,接着说:
「你要是想见的话,就要趁你还没从我这里继承能力之前,现在我还能安排你见面。」
「……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
「可以啊。」
步美发现祖母回答时正望着他的脸庞,但他不敢回望,视线就这样落向自己手上的笔记本。
叔叔、婶婶和朱音还没到,好像是有事耽搁了,现场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要快点决定喔。还有,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就连对你叔叔他们也不能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