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发现他们两人时,它就摆在桌上。我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把镜子藏起来的人也是我。」
都是我害的……祖母不断重复同样的话。
「我不能再把别人卷进来了,我当场与失去持有人的镜子订立契约,再度从那孩子那里取回使者的能力。」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就像故障的机械般,不断发出声音,却又不是要放给谁听,不知这当中暗藏了多深的懊悔。她又说了句「当初我真应该让他讲清楚的」。
「亮和香澄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既然这样,当初就应该不要藏着秘密,打从一开始就全部跟香澄讲明白才对。等到被怀疑后才发生那种事,实在太不幸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们两人一定都很痛苦。」
步美试着想像。
母亲怀疑父亲有外遇,想查探他的手提包,寻找证据,因而打开手提包,发现那面镜子。就在她往内窥望时,悲剧就此降临两人身上。母亲喉咙破裂,父亲咬舌,就这样意外死去,镜子将它的持有人归为一张白纸。
「我一直觉得,日后一定要找机会告诉你才行。」
那是使劲从内心绞出的声音,祖母身子微微颤抖,转头望向步美。
要直视她的脸,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打从决定将使者的身分转让给步美的时候起,祖母便打算坦白告诉步美自己所应负的责任,她老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一想到这里,步美又感到心痛了起来。祖母和她的娘家秋山家,一直都对步美充满慈爱。多亏有他们,步美几乎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奶奶。」
步美柔声叫唤,当他把手搭在祖母颤抖的肩上时,不禁觉得,自己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总是牵着他的手,得抬头仰望才看得到的祖母,是那么的高大,但现在步美早已比她还高。
他深吸一口气。
他仰望清澄的蓝天,想起自己昨晚呆立在大雨滂沱的马路上时,突然感觉眼前出现开阔的蓝天。
当时他确实看到了父母的脸,忆起昔日和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个家,步美自己所知道的父母。
没有任何事可以确定。或许见面后,全部都会明白,也许步美的父母也在等他提出见面的要求。
这或许是傲慢、骄纵的想法,不过,他希望死者所拥有的故事,能对留在阳世间的人们有所助益。
死者为了活人而存在,这样好吗?
先前他问祖母的话,此时又回到自己身上。如果是以前的步美,一定会感到迷惘,其实现在也同样迷惘。不过,倘若是为了让眼前的祖母不再颤抖,不管事实是如何都无所谓。
死者就是为了留在世间的活人而存在。
「……我认为,爸爸应该向妈妈说过自己是使者的事。」
祖母脸上表情顿时停住,她眨了眨眼,静静望着步美的脸。
步美确认,这句话只有他能说,而且这也是事实。
「尽管奶奶向爸爸下封口令,但爸爸应该还是告诉了妈妈,而且一定很早就说了,妈妈应该是不会怀疑他才对。」
「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爸爸向妈妈说了多少,也许他只是提醒妈妈绝不能看,而没提到偷看镜子就会死这件事。」
先前在一旁看着祖母召唤出锹本辉子时,听祖母提到「丧命」这个强烈的字眼,步美不禁感到脚底发冷,也许父亲不想让母亲感受到这种恐惧,只要自己保管妥当就不会有事。况且,母亲也不会擅自取出那面镜子。
若是这样,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可撼动的信赖关系。他们不会怀疑彼此,两人是在信赖关系下结合。
「妈妈可能是在得知使者的事情后,想代替爸爸来使用那面镜子。她一定知道,使者无法召唤自己想见的人。」
祖母发出一声惊呼,恍然大悟的惊奇之色在她脸上扩散。因大受震撼而表情僵硬的祖母,张开了嘴。
「你爷爷……」
她双唇颤动发出的声音,是对步美以外的其他人发出,她望着空中的双眼,闪烁着白光。
步美发现,他似乎已经不必再多说,于是默默点头。
他的父母双亡,是与父亲感情不睦的祖父过世后半年的事。
看着父亲意志消沉的模样,母亲一定很心痛,因而想替他想想办法。父亲与祖父之所以会父子决裂,与母亲结婚也是原因之一。母亲一定对父亲和祖父感到很歉疚,如果有办法让他们见面,她一定很想这么做。
「妈妈她想做的事,应该和奶奶一样。就像当初你让定之舅公和你们的母亲见面一样,我妈也想让爸爸完成心愿。」
这是步美知道的父母真实的一面,不是他们丧命后,人们所谣传的那样,而是父母生前在他心中的形象。
死亡的事实无法改变,失去的事物依旧无法重拾,不过他的父母并未彼此猜疑。倒不如说,就是因为相互信赖,才会有这样的阴错阳差,引发不幸。
发现尸体时,父亲紧握着母亲的手,就像要留住她,不让她离自己远去般。
祖母早已泪眼涟涟。流着泪的脸部皱纹,更加深邃、清楚地浮现出线条。她伸手掩面,旋即有一阵呜咽声从她十指并拢的掌中逸泄而出。
步美轻抚着她的背,双唇紧抿,手中使劲。真相究竟为何,他不知道。但在步美心中,这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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