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车来。
我和周遭的人们合力将少女扶向附近一家居酒屋的椅子上。让她仰躺后,她这才发出一声像是话语的「好痛」。
「我想坐着,不要躺下。」
她口齿不清地说。
我担心她的出血会更严重,但她似乎不这么做,便疼痛难耐。鲜血化为好几道线条,从覆在她额头上的毛巾下流出,流过她的脸庞。少女紧紧咬牙,我急忙取出自己的手帕,擦拭她的嘴角。
从她短裙中露出的双腿,为了踩向地面,很自然地往外张。我的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摆,不过她那完全敞开的双腿,离性感相去甚远,我反倒是看着一个年轻女孩被迫在众人面前摆出这种姿势,替她感到难过,不忍卒睹。
「不会有事的,救护车就快来了。」
我说,少女默默点头。
她握拳的手,碰触我按紧毛巾的手。感觉她似乎一直紧握着拳头,手上满是汗水。
救护车抵达,救护队员赶往少女身旁。我正准备离去时,她猛然一把拉住我。
「您是她的同伴吗?」
救护队员询问,我才刚回了一句「不是」,少女便将毛巾从脸上移开。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很轻细的声音。
她被鲜血、泪水、汗水沾湿的眼睛四周,与隔着窗户看到的雨景很类似。仿佛颜料被融解,色彩全掺和在一起,轮廓在水中摇曳。由于覆在眼睛周围的黑色线条已流失变淡,她的圆眼呈现出比刚才更清楚的真正表情,像小动物般的圆眼。
我点点头,被她的目光震慑而动摇。
陪同她到医院的这段路上,我重新端详这名躺在担架上的少女,也许她才十几岁的年纪。
最后一直到她抵达医院接受治疗,我都全程陪同。额头上贴着大纱布的少女,在医院大厅向我鞠躬道谢。
「谢谢您,我还以为我会死呢。」
她的说话速度缓慢,就像刻意放慢似的。而且那四不像的浓妆,让人同时联想到熊猫和狸猫。
「可以请教您的大名和联络方式吗?日后我好向您答谢。」
「请写在这上面。」她递出的记事本,和她的大衣一样,是鲜艳的粉红色。我也没细想,就在记事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不过,当时我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后续发展才对。
「土谷先生。」
念出我的姓氏后,少女报上自己的姓名,说她叫日向辉梨。
「呃……是面向日光的日向,光辉的辉,梨子的梨。」
她半开玩笑地做出敬礼的动作,我则是不知如何回应。只点头应了声「喔,这样啊」,便匆匆离开医院。
4
后来辉梨真的打电话来,而且是在隔天晚上。
她说话的口吻生硬,似乎也不太习惯用敬语,但她还是用缓慢而客气的语调邀我一起用餐。
「呃……眼前突然有个满脸是血的女孩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不太有说服力,不过我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你会受伤,并不是你的错……」
「可以让我请您吃顿饭吗?」
我心中对女人的分类用语并不多,不过日向辉梨应该是和大桥口中的清纯粉领族完全不同类型,理应不会对我这样的男人感兴趣才对。也许是因为受伤而慌乱,心里感到不安吧。她在医院里缝了三针,而且是缝在脸上。
「好吧。」
和女人交往的经验,我也不是没有。不过,从学生时代赳,往往都是交由对方主动。对方对我有好感,我就和她交往,而恋情转淡,提出分手要求的,也部是对方。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和人约会了。
星期日傍晚,我与她约在我家附近的终点车站碰头,不过辉梨对那附近的店家一概不知。
「我是乡下人,所以对东京的一切事物都还不熟。」
她和前天一样,穿着那件亮粉红色的大衣。也许是被血弄脏的缘故,大衣袖口有像是手洗过的痕迹。都已经洗到泛白褪色,但中间还是隐隐浮现出洗不掉的茶褐色线条。
她发现我的视线,难为情地把手靠向胸前。
「我只有这件大衣。」
「你刚到东京不久吗?」
「是的,所以前天您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在这里还没什么朋友。」
「可以问你今年几岁吗?」
「二十岁。我想在这里工作,所以就到东京来了。」
看她那华丽的妆扮,与走在一旁的我显得很不搭调,特别引人侧目,她看起来不像是乡下人。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气氛轻松的义大利餐厅,我在店里说出对她的看法后,辉梨开心地搔着脸颊。她那隐藏在刘海里,像是要遮掩额头般的纱布,自得引人注意。
「是吗?可是我没什么自信。我那些住在乡下的朋友们,个个都是这样的打扮。」
「你是哪里人?」
「……堉玉县。」
「那也不会很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