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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都不在了吗?」
我马上提出这个很愚蠢的问题,小鬼点点头,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是的。」
「那……」
我无言以对,正当沉默时,电梯门开放,小鬼快步走进电梯内。没其他人共乘,我们彼此沉默相对,电梯就这样来到九楼的目的地,中途都没停顿。
叮的一声,抵达的信号声响起,电梯门开放。铺满红地毯的走廊前方尽头,摆着一只花瓶,虽然尺寸比大厅的花瓶小上许多,但同样插满了花。
「是九〇七号房,我会在一楼的大厅等候。就算您聊到早上也没关系,等您结束下来后,请再告诉我一声。」
「喔。」
我注视着碎花图案的壁纸,乡下人家的妇女,有时也会委托我们更换这样的壁纸,当时我实在不觉得她们的品味有多高,不过,在东京的饭店实际看过后,却觉得很时尚,就像舶来品一样,说来还真不可思议。
我凝望那名自称使者的小鬼。
他打算整晚不睡,在那里等我吗?走出电梯外,准备陪我一程的这个小鬼,虽然个头比我高,似隔着大衣也看得出来,他的肩膀相当削瘦。当我感觉到他这种体格根本完全称不上大人时,突然有种牙根发酸的错觉。我低着头,迈步走出。
走了几步后,我回头叫了声「喂」。「有事吗?」小鬼看着我。
「不好意思,老问你一些怪问题。」
小鬼面无表情地回望我,看不出有惊讶的表情。我又重复说了一次,说话速度加快不少,「不好意思。」
「哪里。」
我背对小鬼,朝那个房间走去。感觉得到那小鬼的视线紧跟在我背后,绕过转角后,我这才喘了口气,九〇七号房。
手中包覆钥匙卡的厚纸,被汗水沾湿,表面起了绉折。我深吸一口气,仔细确认插卡方向后,让钥匙卡穿过插卡缝隙,绿色的灯亮起。打开门一看,里头早已点亮着灯。
我走进房内,里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缓慢、熟悉的声音。在店里和家里、走廊和厨房,都曾经听过这个声音走近。
我想起来了。
阖上眼,嗅闻到怀念的气味。不论是声音还是气味,先前近在身边时,从没注意过,但间隔一段时日后重温,从前的记忆竟然一口气全部重现。
「靖彦。」
我听到这个声音,睁开眼。
老妈穿着一袭柿子色的和服,就站在我面前。
「……妈。」
那是她住院前的面容,原本瘦得像枯木般,教人不忍卒睹的手臂,现在已恢复原本的丰腴和红润,也还没掉发。而且发量没变稀疏,仍留有些许黑发。一部分头发编成三编的麻花辫,她说这是西洋的编法,是向登喜阿姨学来的。
这件柿子色的和服,不是穿来参加婚丧喜庆之用,而是老爸当初唯一买给她的一件好看的外出服。后来分遗物时,由祥子留下,应该一直都收在衣柜里,从没穿过。那柔和的微笑、酒窝浮现的位置,不管再厉害的演员也模仿不来。
是老妈没错。
「靖彦,你真是的……」
我就像愣住一般,蒙着一层泪的双眼缓缓眨动。
「不是吩咐过你,不可以因为想念而来找我吗?真拿你没办法。」
「又不是我自己爱找你。」
是那座山的地契……我正准备继续往下说时,老妈伸手摸向我的脸。在入殓前,我曾摸过她的身躯,因为死后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摸起来像石头一样冰冷坚硬。
「靖彦。」她唤了一声,碰触我的脸颊。在感受到她体温的瞬间,我全身颤抖,咬紧牙关,极力克制差点从喉中流泄出的呜咽,眼眶泛着泪。
6
「为什么穿和服啊?」我问。
「不行吗?」老妈敞开衣袖,回了我一句。我拉出摆在床后的椅子坐下,老妈开始用饭店里的电热水壶准备泡茶。她苦笑着说,这里不同于旅馆,只提供茶包。
「我问过使者,怎样的打扮都行吗,他说怎样都行。因为我已经是最后一次到这里来,就让我漂亮一回吧。」
「之前你都在哪里?」
两年前她过世时的遗容,还有出殡的情形,我都清楚记得。还有老妈不在之后,店内和家里的生活有了什么样的改变。家人们应该都已逐渐习惯少了她之后的新环境,但这次和她见面后,我不禁觉得她之前是暗中在某个地方生活。
然而,老妈却爽朗地笑着回答:
「还会在哪里,当然是在那个世界罗。」
做好烧开水的准备后,她返回房间中央。老妈的身影映照在桌前的一面大镜子上,这一幕从我眼角晃过。明明是鬼魂,却会在镜子上映照出身影?老妈发出「咦」的一声,顺着我的视线望向镜子,恍然大悟地点头「喔」了一声。
「像这种地方,大多会在桌子上摆一面镜子。」
「你曾经来过饭店吗?」
我带她参加过几次家族旅行以及里民会办的旅行,住的应该都是旅馆才对。「来过。」老妈回答。
「我也曾委托使者来过这里,当时和现在不同,是另一个名称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