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窝,削瘦的双颊,和先前住家里的时候相比,完全变了个样,但她脸部表情给人的印象仍然没变,这反而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常时她笑着说,你和你老爸在这方面真的是一个样呢!
「那么,关于使者的事,您已经大致从令堂那里听说了吧?」
「本以为是像巫女那样的形式,但听完之后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声称自己直接和我已经过世的老爸见过面。」
「是的,我会担任窗口,与您想见面的对象交涉,确认对方是否有意愿和您见面。待取得对方同意后,才能会面。」
小鬼像是在宣读事先背好的稿子。
「有个注意事项,那就是您只能见一次面,一旦您与某人见过面,就再也不能向使者进行任何委托。」
「嗯。」
「还有,对死者来说,也只有一次和生者见面的机会。当有人指名,而同意与对方见面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其他人了。由于无法接受死者的指名,所以对方在回复时会很谨慎。」
「这我也听我妈提过了。」
「在取得对方回复后,会安排见面的日子,基本上是选在最近一次的满月之夜。从日落到日出,有一整晚的时间。」
「满月?」
这充满宗教意涵的想法,令人扫兴。虽然这条件听起来煞有介事,不过,我觉得这纯粹是为了营造气氛。小鬼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像笔记本的东西,他翻开空白的页面,语气平淡地的问:
「您已经决定好要和谁见面了吗?」
「我老妈,两年前她死于癌症,名字是畠田津留。要钱的话,我有。」
小鬼望着我,仍旧以冷淡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一概不收取报酬。」
他又重复同样的台词,我当作没听见,继续说:
「刚才我也说过,我并不相信。不过,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像是遵行老妈的遗言一样。她说以前曾受过使者的帮忙,而和老爸见面,还告诉我电话号码,吩咐我日后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你们联络。」
2
「能和你爸见面,我真的觉得很庆幸,所以我也要告诉你这件事。日后如果你有困难,就跟这里联络。」
老妈取出封面贴有樱花色和纸的笔记本,是她的日记。从她嫁入这个家开始,便天天写日记,未曾有一日间断,累积的日记量相当可观。她不时会在附近的文具店,或是趁旅行时到当地的礼品店购买中意的笔记本,当作日记本用。最后这一本,似乎是她随长青俱乐部到京都旅游时,在当地购买的。她从日记本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交到我手上。
她递给我的纸,经过漫长的岁月,变得泛黄、扁薄。已经用不到的这张纸,尽管日记一本换过一本,她还是重新把这张纸夹进新的日记本中。
纸上写着「使者」,是老妈的笔迹,底下写着一行03(※东京电话的区码。)开头的数字。
「你跟久仁彦提过这件事吗?」
「没提过,靖彦,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为什么只跟我说?」
一提到弟弟的名字,老妈就微微侧头,面带柔和的微笑回答:
「因为你是长男啊。畠田的本家,今后要你来守护,包括那家店。如果一直没机会和使者见面,那自然最好。不过,总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她眯起眼睛注视着我,那是她住院后少见的神情,接着她像在告诫我似的说:
「要注意,千万不能只是因为想念妈妈就使用它,这样太浪费了,能不用自然最好。活人和死者见面,这毕竟有违自然的道理,所以这么做并不好。」
「你在说什么啊。」
我内心一震,老妈得到胃癌的事,只有我、妻子,还有弟弟和弟妹知情。我们四人讨论后,决定不让老妈知道。就连对亲戚们,以及我们各自的孩子,也都只字未提。打从一开始,医生就明确告诉我们「她只剩两年的寿命」。
老爸过世后,老妈一直和我合力经营那家建设公司。她已经上了年纪,身体多少有些病痛,但仍旧不肯退休。当她说身体疼痛,想去医院看病时,我当下的感觉是,老妈会这么说,一定很严重。她就是这样的人,绝不在人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我不知道老妈对自己的病情掌握了多少,不过应该多少感觉得出来吧。她并未直接向我们追问,但有时我也会感到诧异,心想她该不会已经全都知情,才对我说这番话吧?像这时候也是一样。
我听她提到使者的事情时,脑中首先闪过的念头不是惊讶,而是担心。她该不会是因为生病而变得怯懦,突然开始失智了吧?所以才会开始说起这种教人难以置信,像是玩笑般的一段过往。换作是平时,我若不是嗤之以鼻,就是骂她一句「别开玩笑了」,但当时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她的表情极为冷静,看起来不像胡思乱想,也没半点心思纷乱的样子。
「总之,我已经告诉你了,自己看着办吧。」
「那你自己又为什么和老爸见面?明明说别因为思念某人而随意使用,自己却和老爸见面,不是吗?而且还是在那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候。」
我爸留给我们的遗书内容相当仔细,应该没必要为了店面或家里的事去询问他才对。刚才听老妈说,她与使者联络,是老爸死后十几年的事。如果是死后没多久这么做,倒还能理解,但现在这样我实在百思不解。
「为什么挑那个时间,你不懂吗?太教我惊讶了,你这孩子真不懂别人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