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偶像的心得

  我喃喃低语着。他一把从我手中拿走纸杯,从中庭走向餐厅,将纸杯丢进垃圾桶时,他再次转头望向我,眼中泛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听您的意思是,明明不知道会收多少钱,搞不好是一笔高额的天价,但您为了和水城沙织小姐见面,仍执意要正式委托是吗?」

  「是的。」

  我和电视上那名流着泪说「她鼓舞了我」、像是小号水城沙织的少女不同,我连妆都化不好。不重打扮的外貌,看起来应该很不像是她的崇拜者。

  虽然我早有自觉,会被当作一个奇怪的女人,但我还是点头回应。

  4

  「心理感冒」,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四年前的我就是这样,某天正准备去上班时,却怎样也没办法坐进电车内。在离我公寓最近的车站里,通往月台的阶梯长得教人无法置信,感觉永远也到不了顶端。我觉得自己无法走完每一阶,就这样脸抵着扶手,缓缓喘息,前额和腋下冷汗直冒。

  尽管心里想,再待下去铁定会完蛋,但我还是强忍思心作呕的感觉,坐进电车,虽然最后迟到,但还是到公司上班。

  或许有人问我,为何要这样勉强自己?不过,一想到人们看到我请假会怎么想,背地里又会怎样说我,便觉得苦撑着坐在自己的座位反而还比较轻松。说来也真不可思议,只要我到了公司,身体就会任凭源源而来的资料和杂务摆布,等到回过神来,往往已经是下班时间或加班时间。在同事们几乎都已回家的情况下,为了节省能源,整个楼层的灯火全熄,只会留头上的一盏灯,处在这样的气氛下,我才不会感到呼吸困难。

  如果可以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做事,就算是工作我也喜欢。只要没有同事们亲昵的谈笑声——只要我不觉得他们是在瞧不起我、嘲笑我,即使自己一个人独处,我也感到很自在。

  「真搞不懂平濑在想些什么。」

  和我同期进公司的柚木,外型很亮眼。尽管她把公司发配的制服裙改短,因指甲油和发型而被上司警告,但她是个很善于用柔软身段化解危机的女孩,不会让人感到不愉快。同期进公司的女性员工,就只有我和她。在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时代,我都和她一起吃午餐,厌情融洽。

  我从以前就没什么朋友,也很习惯这样的自己。从小就喜欢一个人看书,过悠哉的生活。我不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喧闹,没什么特别想要或想做的事,也许是因为我很明白自己有几两重。

  家父很担心我会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常说「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他是地方上的国立大学教授,我家从祖父那一代,便都是学者出身,此事左邻右舍无人不晓。大我三岁的哥哥遗传了家中的血脉,打小就成绩优秀,而且还担任过学生会里的干部,个性活泼,所以备受父母疼爱。他们向来都只对哥哥的事感兴趣,不太理会我。家父曾以半放弃的口吻对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想,女人只要日后找个人嫁就行了?」那是我高中时的事。

  「你就快点嫁人,当个家庭主妇吧!」

  虽然不是为了结婚,但我还是离家只身来到东京。父母期望的大学,我一所也没考上,最后念了一所他们眼中「没名气」的大学。虽然他们替我出学费,但在就学期间很少和我联络。我大学毕业后,便拒绝再收家里寄来的生活费,当时家父还语带嘲讽地说「你有这个能耐吗?」但也没极力反对,从此不再寄钱给我。所以我没办法跟公司请假,也不能继续跟父母撒娇,说我没办法坐上电车。

  上班一阵子之后,有一次回老家时,发现邻居都以为我结婚嫁到国外去了,这是家母放的风声。家母是一位家庭主妇,很重面子,深以家庭和家人自豪。她跟周遭人说,虽然女儿一点都不出色,但后来还是跟一位理想的社会菁英结婚,随先生调派海外去了。

  「要趁别人没看到你的时候快点回来。」

  母亲歉疚地说,但我不太懂她那歉疚的表情有何含义。

  不过我早就习惯了。高中时,我曾在街上遇见哥哥和他女友,当时哥哥把脸撇向一旁,就这样从我身旁走过,视若无睹,一样的情形。「咦,她是谁啊?」哥哥的女友问,他只是不屑地应了句「我妹。」「这样啊。」感觉得到他的女友转头望着我。

  「长得不太像呢,她看起来很文静。」

  文静、稳重。

  周遭人对我的评语,其实都错了。虽然我既不文静,也不稳重,但我猜大家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是——她看起来很无趣。

  在公司里,柚木向我邀约的时候也是如此。

  「平濑,你好厉害喔,总是看这种砖头书,像我就没办法,一看到字多就投降。不过偶尔也该出去玩玩吧?业务部的前辈们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喝酒,有不少帅哥喔。就当作答谢之前你替我加班,我们去大喝一场吧。」

  她愈来愈常将自己的工作丢给我做,完全不当一回事,看她一脸无邪的跟我说「拜托啦」,我总是无法拒绝。拥有许多「乐子」的柚木,总有很多事要忙,她以为我一定都是闲着无事。和人众会,以及自己独处,就算两者乐趣一样,我还是觉得应该以前者优先才对,我的乐趣就是不给人添麻烦。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害怕开口拒绝后,会被柚木讨厌。

  午餐的餐费和一起坐计程车的车资,她总是说「拜托帮我垫一下」,就算日后提起,她也常是用一句「我现在没钱」含糊带过,柚木和其他前辈都是这样。

  「如果她多的是时间和钱没地方花,给我不是很好吗?」

  有一次我曾听她在茶水间这么说。

  「只会存钱,却没地方花,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啊,真可怜。」

  先前她曾告诉我,和业务部的人一起喝酒,男方会付帐,不必担心。

  当时喝的几乎都是我没喝过的酒,而我自己也没半点自觉,没先评估能喝多少。喝第一杯的时候,明明还觉得很舒服,但干完第二杯时,已经双腿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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