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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种事吗?」
「真有那种事才怪!」
阿信的玩笑话总是这么老套,一点都不好笑。现在想起来,也一样笑不出来。总觉得从右手前方暗处,传来坂田老奶奶哼歌的声音,害得我只好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紧握置物架的手指头都因为太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
穿过墓地,与那座镇守村民的森林距离是越来越近了。竹白林里是一段绵长的缓坡路。这时候阿信就像虾子般,弯曲着身子用力地踩着脚踏车。
「你骑得动吗?要不要我下车?」
「呜吱吱。」
「需要我在后面推车吗?」
「呜吱吱吱。」
阿信变得倔强,不回答我。
「我的手都抓到要脱臼了。」
我真的是手快要脱臼了。
终于骑完坡道,阿信呼呼地喘着气,蹲坐在竹白林里,将嘴唇翘得很高,对我说:
「你好重哦!」
如果是现在,有人这样说我,我一定会气到揣他一脚,可是当时八岁的我听到阿信这么说,非常高兴,忍不住提高嗓门:
「我重了两公斤呢!」毕竟那时候减肥这两个字还不流行。我的身体不好,所以很瘦,让体重增加,达到学年体重标准一直是我的梦想。「因为你一直睡啊!」
我之所以会一直睡,是因为上星期四发生的那件事。
上星期四,我们偷偷跑到玉池,结果掉进池里溺水。我被送到医院,昏迷了好几个小时。出院以后,为了调养身体,就一直请假没上课。
「你,不要再被人载了。要自己骑车。」
我曾用阿信的脚踏车练骑过好几次,可是根本不行。二十六寸的大型脚踏车,不可能马上就能学会怎么骑。
「我,不可能一直都载你啊!」
「嗯,我知道。」
这点我当然知道。
「我爸对我说,置物架是用来载东西的,不是用来载人的。我啊,上小学前就已经会骑二十六寸脚踏车了。」
「我会练习的。」
「不准用有辅助车轮的三轮式脚踏车练习。」
「知道了。」
「这样不行!」
「啊,哪里不行?」
「你的回答不对。听起来一点魄力也没有。像这种时候,不能说知道,应该这么说——」接着阿信就以好像要揭开天大秘密的表情对我说:「我理解并承诺。」
「那是什么意思?」
「别管是什么意思,你跟着我说一遍。」
「我理解并承诺。」
「气势还是不够!」
「我理解并承诺!」
我说到第五遍,阿信才终于点头对我说:嗯,可以了。
「我教你的每件事,都不准告诉别人。不然老师又要生气了。你要遵守约定哦!」
「我理解并承诺。」
我回答以后,就紧紧地闭上嘴巴。班上只要有人说奇怪的话,老师就会骂阿信:「一定是你教的吧!」。阿信啊,真可怜!不过,老师也算是猜对了一半,奇怪的话确实都是阿信教我的。
从这里再往下走。就是镇守森林的石阶。
不晓得从何时开始,月亮躲到云的后面,四周突然变暗了。觉得石阶两侧的杉树好像就要倒下来般。就算没有这些杉树,就算是白天,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还是觉得这里很恐怖。我之所以敢一直往前走,是因为有阿信陪我的关系。
阿信一副自在的模样。啦啦啦啦—还唱着卡通片的主题曲。就算看到坂田老奶奶也不怕,今晚的阿信,也许不晓得什么叫做恐惧吧?
啦啦啦啦~
事实好像不是那样。仔细听的话,发现阿信的歌声是颤抖的。我也用颤抖的声音,跟阿信一起唱歌。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我们用颤音合唱。
爬到石阶的最高点,右侧杉木林的对面,看起来比夜空还黑暗,那里就是玉池。漆黑的水面上,有一轮明月映照着。
「看起来好像是月见乌龙面。」
「是啊,可是看起来很难吃的样子。」
阿信用后悔自己会那样发言的语调在说话。可能因为紧张的关系吧?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憋尿时的那种表情。
位于小岛中洲陆地上的庙,看起来就像是个阴森的黑影。池水深度比小孩子高,平常的话,根本到不了中洲那个地方,可是今年夏天台风来的时候,将老杉树吹倒,就形成了一座天然桥。上周四,第一次走那座杉木桥,结果走了差不多三公尺的距离,我们两个就落水了。
阿信已经将一只脚跨在杉树上面,他对我说:
「好,那就出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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