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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雄一表哥也是一脸困惑。他可能不想看到我的脸,所以就转身去泡茶,自言自语地说着:
「算了,看今晚的情况也只好答应你了。」
因为他背对着我,所以我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呼呼。
从后山传来的巨大风声,从天花板吹进来,连地也被震得飒飒作响。雄一表哥让我睡在酒窖改建而成的别馆二楼。他说,良子未出嫁前,这里是她的房间。因为保留了酒窖的外墙,盖成二楼的建筑物,所以天花板很低,呈三角形倾斜的天花板正中间,像熏焦颜色的栋梁都曝露在外。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因为没事可做,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头脑还是很清醒,完全没有睡意,只好窝在棉被里听着外面的风声。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镶了雾面玻璃的窗户。院子的诱蛾灯亮着,照得窗户好像是昏暗的水槽般,光影幢幢,对面的树梢就像在表演皮影戏般,不停摇晃着。樟树树枝影子都长进来了。随风摇曳的树影看起来就像是扭曲着身体的怪物,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如果有窗帘就好了,所以我就背对着窗户,不想再看它。
对面的墙角摆了一张良子的书桌。墙上还贴着男偶像明星的海报,那张海报让我觉得安心多了。那张被主人遗忘的书桌,则让我想起弥生的书桌。
虽然弥生已经不在了,她的书桌、衣柜,摆在我和她共享的儿童房里,爸妈都没有移动,因为他们相信,弥生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就一直保留着。因此,在我念高中以前,我都与没有主人的书桌并邻而坐,研读功课。那个印满蝴蝶图案的靠垫还摆在弥生的椅子上,虽然没有脏,妈妈还是会经常拆下枕套清洗。
虽然弥生是女孩子,却喜欢昆虫。大人们就说,弥生会失踪,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跑到森林里捕蝉而迷路了吧?可是,弥生应该喜欢幻想中的昆虫,更甚于真正的昆虫。只要是以昆虫为主角的故事书或昆虫图鉴,她总是百看不厌地,一看再看。她失踪的那一天,身上穿着洋装图案就是她最喜欢的白底蝴蝶印花,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瓢虫项链呢!因为爸妈亲手制作过好几种寻人海报和寻人宣传单,上面都会画弥生失踪时穿的衣服,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明天,再到后山找找看吧!就这么决定了。即使什么都没发现也没关系。因为没发现到任何线索,就表示弥生很可能还活着,这也是唯一的一丝希望。
关上灯,闭上眼睛,但还是睡不着,我不停地翻身。
不晓得过了多久。
叩、叩。
黑暗中传来像敲门的声音。我赶紧挺直身子,侧耳倾听。然后,再一次听到——。
叩、叩。
声音是从窗户传来了。是敲打雾面玻璃的声音。这下子更让人毛骨悚然。我所有的感觉中,就以听觉最灵敏。那是一种近似哀嚎的风声。树在吟叫着,然后又开始了——。
叩、叩。
我不想看,但是却又想一瞧究竟。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转身看着窗户。
有个黑影由雾面玻璃的右边穿越飞到了左边。那个黑影在狂风吹拂下,影像怱浓怱淡,就像闪光灯一样,一闪一灭。
变淡、变浓、又变淡。在黑影变浓那一瞬间,叩叩敲窗声又响起了。
到底是谁?真想看看他的真面目。狂风吹得树枝不停地碰触到窗玻璃,发出砰砰的声音。生平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加上外面又刮台风,难免会变得比较神经质。我哼着歌,给自己壮壮胆,又对着海报上的帅哥说晚安,想嘲笑自己的胆小,又再转头过去看一次窗户。就在那时,我察觉到了。
雾面玻璃的对面有个奇怪的影子。那个影子就挂在树梢上。
那个树枝的形状怎么不一样了?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却好像长出茂密的树叶般,变得很粗大。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有个人蹲在这里,而且一直在偷窥我。想到这里,背脊不禁发凉、颤抖。
神经过敏、神经过敏,我这样默念着,又继续哼着歌,好像想对那个黑影挑衅般,故意一直盯着窗外瞧。树上的黑影一动也不动。只是会随着风吹的强度不同或树枝的摇晃速度不同,改变影像浓度而已。
我没猜错,那果然是树的影子。就这么做好了。我走下床,来到窗边察看。就在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蜷缩的影子突然站起来,然后就消失了。
我提起生平最大的勇气,推开窗户。暖风吹在我脸上。眼前只有一根树枝在摇晃。阳刚有黑影出现的地方,根本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暗而已。
我将头采到窗外,往上看。那棵巨大樟树的黑影,被风吹得歪七扭八。
叩叩。
这个声音又让我背脊发凉、颤抖。这次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是从房门那个方向传来的。
为了保护自己,我刻意弯下身子,将眼睛上吊,故意瞪得很大,然后才开门,结果是一脸惊讶的雄一表哥站在那里。
「我听到有人开窗户的声音,所以就来了。」
雄一表哥用辩解的语气对我说,因为是台风天,所以要到处巡巡看看。
「那么,刚刚在窗外的那个人,原来是雄一表哥。」
我的这番话让雄一表哥吓到双眼圆瞪。
「这里是二楼。」
他说的没错。
「可是刚刚窗外好像有人影晃动。」
我不希望被表哥笑胆子小,故意以轻松的语调说。
「是猫头鹰。猫头鹰就在那家伙上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