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看护之鬼

,应该会用鼻子敲门才对,但也可能是最近常来拜访的合作金库年轻行员。为了小心起见,苑子站在玄关大厅镜子前,重新涂上口红,抿抿唇,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这时候发现鼻孔的万金油泛着光,赶紧用手指擦掉。

  根本不需要再重新涂口红。站在门前的人是矢岛。他是善三柔道社的朋友,善三不当柔道选手后,凭他多年的柔道经验,开了一间接骨院,矢岛就是接骨院的病人,跟善三一样都是老人家。矢岛的体格像只企鹅。走起来路来像螃蟹,两只脚张得很开,啪啪地很大声,虽然是老人家,但是气色很红润。善三的朋友每个人都跟矢岛一样,气色超好。

  「你好,因为我刚好到附近办事,所以就想绕过来探望一下老善。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可以让我进去看他吗?」

  搞什么?其实你是想来看我吧?苑子发现矢岛在看自己,赶快露出甜美微笑,然后以小姑娘般的高亢声调说:

  「哪里会麻烦呢!请进,快请进!」

  「好,谢谢!老善呢?有没有好一点——」

  苑子很想再挤出笑容,但是笑不出来,变成苦笑的脸。这三个月以来,苑子最擅长这个表情。这个表情很有用,矢岛看到了,马上他的脸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

  「高桥医生说老善并不是痴呆症,只是一时地意识障碍或抑郁罢了,他叫我们要常常来看他,多给他鼓励。任何一个小机会,都有可能让他的身心恢复健康,又跟以前一样——」

  这些话让苑子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其实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不可能有这种事吧?真的是这样吗?善三一定要早点死才行。现在就是因为高桥诊所的院长多管闲事,做了这样的诊断,所以不能把善三送到便宜的养护中心,也无法取得「需要被看护」的认定,如此就无法申请看护保险金。

  「我现在正在处理他的大小便。」

  她要矢岛在走廊等一下,然后赶紧关上窗户,收拾摆在善三股间的砂锅,重新为他盖上棉被。

  两个月前矢岛知道善三意识还有点清醒,但是现在叫他却毫无反应,害得矢岛不晓得该说什么话才好。

  「喂,老善,是我啊!你不认得了吗?怎么这么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是那么魁梧,还被称为关节技之鬼呢……」

  你这么说是不是认为他瘦,都是我造成的——虽然我并没有照三餐喂他,事实上也是如此,可是——既然被人说中了,只好假装哭,搏取同情。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我公公。」

  苑子用无名指压压眼头,然后偷偷看着矢岛。因为万金油跑进眼睛里,竟然很快就流眼泪,害得苑子也吓一跳,想不到反应这么快。这时矢岛显得不知所措,赶紧对苑子说:

  「不是那样啦,错不在苑子。谁都没有错。人老了,难免会生病。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看到年纪跟我一样,从年轻开始一起打拼的好朋友现在变成这样,心里很难过,所以就……苑子,你真的做得很好,我还要向你鞠躬致谢呢!」

  苑子悄悄地用无名指拉拉下眼皮,吐了舌头。她的坐姿乱了,裙子往上掀。就当免费给你看好了。虽然已是年近四十的妇女,但是大腿非常白皙。对矢岛这种年纪的男人来说,散发出的性感氛围应该会让他招架不住。最近,鲜鱼店那个不懂礼貌的店员竟然叫自己欧巴桑,害得苑子很渴望男人的注视眼光。

  「您过奖了……您过奖了……」

  苑子从指缝间偷看矢岛。以为他会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大腿,想不到他竟然一脸沉痛表情,直盯着善三看。苑子气坏了,开始呜咽哭泣。矢岛赶紧回头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乱说话害你伤心。苑子和刚士,你们的痛苦比我沉重多了。虽然我附刚那样说,但其实老善很幸福。儿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其实我家女儿啊,她就说如果我病倒了,不会把我留在家里照顾我,如果我得了痴呆症,一定把我送进养护中心。前几天我还看到她的书桌上摆了老人养护中心的介绍手册呢……」

  矢岛拉拉手背上的皱纹,开始向苑子诉苦。

  「说这些话实在很难为情。以前我常跟我老婆说,就让住在堉玉的小女儿照顾我们吧!我不想被外人照顾,我还是希望能被自己的亲人照顾。但是现在亲子之间好像有所谓的代沟,孩子都不想照顾父母了。我实在不希望这种孝亲的美德消失不见。毕竟日本这个国家,就是靠懂得尊敬与爱护老人家的伦理观念而建国的。」

  苑子突然很想也对着矢岛的小弟弟滴上滚烫的粥。他到底在胡说什么?这个老糊涂!你曾经帮人把屎把尿吗?竟然在这里跟我谈尊敬、爱情、牵绊等等的大道理。这个老人的想法竟是如此天真,看来从他身上也得不到任何善意的回应,总之,让我如此辛苦的人一定要赶快从这个世上消失。

  不希望矢岛待太久,可是又不能赶他出去。到厨房泡茶再回到善三房间时,矢岛刚好靠在善三耳旁窃窃私语着。当苑子露出惊讶表情时,矢岛才很不好意思地说:

  「……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起医生曾经说过,要给痴呆患者刺激,并且经常呼叫他……我并不是在对你说教,可是对病人来说,每一句话都可以是让他清醒的因素,不是吗?我听说有老人痴呆症患者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痊愈了。」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这么多管闲事?苑子勉强挤出笑容,努力压抑内心愤怒的情绪。

  「我也做了很多事……」

  没错,苑子确实做了很多事。房间里绝对不放任何可以让善三勾起回忆的东西。也尽量不移动他的身体。还要留意不让电视或收音机的声音传进这个房里。

  「另一半走了,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老善和节子啊,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啊~」

  善三突然叫了一声,吓到苑子了。因为这一个月里,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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