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说完,朝日忍不住问:
「……那个,我可以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请说。」
「头跟身体分开后,身体会怎么样呢?身体可以自行移动吗?比如说……身体去把头追回来。」
听来,飞头蛮这种生物似乎以头部为主体,身体难道只是装饰品吗?
香苗轻轻歪着头回答:
「那是不可能的,身体没有眼睛也没有脑袋,如果没有头是不能动的。」
「那么,如果头没有办法回到身上会怎么样?」
「两三天的话没有大碍……但时间一长,身体会渐渐干枯。」
「干、干枯吗?」
「对,听说曾祖父的头被人类官兵抓到,无法回到身上,结果身体干枯消失了。后来族人去把头取回来。」
「只有头也能活下去吗?」
「嗯,可以的,但就无法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曾祖父失去身体后,只能一直活在深山中。」
头部果然是主体,真不知道五脏六腑是怎么放置的。
御崎禅此时说:
「尽管如此,和情人在一起的时候离开身体未免太轻率。门胁先生虽然没有发现你的真面目,但想像力丰富的他,拼命思考各种假设,晚上也睡不着非常烦恼。」
「嗯……我之前也曾做过类似的事……虽然知道必须忍耐,但看到月亮又美又圆,总是按捺不住。」
香苗畏畏缩缩地说。
御崎禅注视着香苗,眼神稍微转为柔和说道:
「嗯,每到满月夜晚就想飞出去是飞头蛮的习性。或许真是万不得已,但如果想继续以人类身份活下去,处处小心还是上策──恕我失礼说一句,你好像还不太习惯在人类社会的生活,年纪看来也很轻,没有和其他族人住在一起吗?据我所知,飞头蛮多半会与同族住在一起。」
香苗的外表看来不过二十多岁。非人类的外表年龄与真实年龄似乎有很大差距,香苗并非如此吗?
「啊……我的族人在我小时候都因为战争过世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之前一直和认识多年的山姥姥住在飞驒的深山里,最近才来到横滨。虽然听说在千叶和四国住着不同族的飞头蛮,但是并无来往。」
香苗如此回答。战争指的难道是太平洋战争?非人类对年轻的标准和人类差异太大,朝日不禁感到目眩。此外,没想到山姥姥也是真实存在的。她记得在小时候读的民间故事中常出现那种妖怪。
「门胁老师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夏树在此时插话。也是,这才是他们来访的目的,话题却扯远了。
香苗回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会和小久分手,这里也会退租,搬去不会遇见小久的地方。」
「这样好吗?」
朝日忍不住开口。同时,她这才明白房里的物品为什么这样少,大概是香苗为了能随时搬家。一旦被周遭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就得立刻转移阵地,所以尽量不留太多东西。
可是,朝日心想──
在东西如此少的房里,香苗仍放着与门胁久的合照。这不就是因为香苗还是爱着对方吗?
察觉到朝日望向相框的视线,香苗露出寂寞的笑容,站起来取下书架上的相框。
「这是小久在迪士尼海洋乐园买给我的,说是当纪念……那天真的很开心。」
「门胁老师都跟我说了。他曾和香苗小姐一起看电影《小美人鱼》的DVD……还说香苗小姐那时哭了。」
「真是的,小久连这个也说了啊。」
手拿着相框的香苗苦笑着说。那是包含羞涩与爱怜的苦笑。
香苗轻抚着相框上的爱丽儿说:
「我真的很羡慕爱丽儿。我知道的《人鱼公主》是以悲剧作结,她却和王子──原本无法结合的不同种族的人类──结婚、获得幸福……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香苗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方才的寂寞微笑。相框上的爱丽儿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这样的香苗。
「我很清楚非人类和人类的恋爱不会有结果。这不是第一次。我不能成为爱丽儿……就算装成人类,也永远不会真的变成人类。从人类的角度看来,我是能让头飞在空中的怪物。我不能对小久说出实话,但要是我在身边,小久不是会非常困扰吗?所以……分手是应该的。」
香苗的泪珠滴落在相框上。香苗低声说着「不好意思」,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并擦拭相框上的眼泪。
御崎禅也好、夏树也好,都一言不发地看着香苗。也许两人至今就像现在这样,经历过不少非人类与人类恋情结束的瞬间吧。
然而,朝日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不能把事实告诉门胁老师吗?」
「朝日。」
夏树试图制止朝日。
但朝日还是继续说:
「说出来不就好了吗?香苗小姐,你明明还很爱门胁老师吧?门胁老师也一样,因为很爱香苗小姐才会如此烦恼。那么,干脆实话实说不是比较好吗?说不定门胁老师可以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