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朝日,你昨天有去池袋吗?」
木暮事件一周后,朝日被公司的高山文香前辈这样问。
刚结束与负责作家的会议回到座位的朝日,愣了一下看向隔壁座位的高山。
「我有段时间没去池袋了耶,为什么这样问?」
「这样啊,是我看错了吗?」
高山歪着头困惑地说。
「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在池袋小酌,在东口的验票闸门附近看到长得跟朝日很像的人。我忍不住叫住对方:『咦,朝日?』那个人也回头看我,但又继续往前走,所以我才想说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应该认错了。大众脸真抱歉啊。」
朝日苦笑着说。
然而,高山还是歪着头说:
「可是,真的长得好像喔。朝日,你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我有一个哥哥,但没有双胞胎姐妹。人家不是说世界上会有三个长相相同的人吗,那应该是其中一位吧?」
说实话,像朝日这种典型的日本人长相,拥有同样脸孔的说不定还不只三人。真想把所有长相相似的人叫来一字排开,相信实际上只是氛围相似,五官并没有那么相像。
不过,朝日发觉最近似乎常听到这类长相相似的话题。
「濑名,现在有空吗?」
大桥伸宏总编站在办公室门前向朝日招手。
朝日急忙站起来。
「是,有什么事吗?」
「抱歉啊,有事跟你讨论,到楼下会议室来。」
大桥说。光是如此,朝日就知道要讨论什么事了。
不方便在编辑部说──是关于御崎禅的事。
会议室位于编辑部楼下,朝日被指派为御崎禅的责任编辑也是在这里。大桥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朝日对面,满是胡渣的脸上浮现笑脸猫般的笑容。
「最近御崎老师的状况如何?」
「嗯,前几天解决了疑似死者复活的事件。」
「……哈哈哈,都没变啊。」
「啊,不过,对方的真面目不是僵尸而是非常温柔的狸子,所以没事。」
这些对话旁人听来应该觉得十分惊人吧──朝日一面如此心想一面报告。
「那么,异搜的事先放一边,稿子呢?」
「……还停留在拟定大纲的阶段。」
「……这样啊。」
大桥收起笑脸猫的笑容,深深叹一口气。朝日深感抱歉地低下头。
「虽然好几次请御崎老师抽空讨论故事题材,但现在御崎老师似乎没有想写的东西……」
「嗯,我担任御崎老师责编的最后两年,两则短篇小说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请他写出来的……」
大桥无力地靠着椅背望向天花板。
从御崎禅一出道,大桥就担任他的责任编辑。直到交接给朝日的这八年,从旁支持着御崎禅的作家生涯,所以对于御崎禅的一切当然暸若指掌。御崎协助异搜的事也好、写小说的理由也好,还有──作品不再像以前多产的理由也好。
「……该怎么办才好呢?」
冒出这句话后,朝日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透出无力感。可是,她能诉苦的对象只有大桥。关于御崎禅的一切,在编辑部内是最高机密。如果是其他的作家,还能向高山或其他编辑前辈请教,关于御崎禅的事却不能这么做。
大桥整个人向后仰看着天花板,接着恢复姿势看向朝日。
朝日仿佛输给大桥的视线般,低下头说:
「对不起,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为了让御崎老师写出长篇新作,我们应该要怎么办呢?」
跑到御崎禅家里,结果只聊完电影就回家的自己,实在无用到极点。终于认清自己身为编辑的能力还远远不足。如果能多说些激发作家灵感的话就好了、如果能说些提升作家动力的话就好了──产生这些念头的同时,脑中又掠过另一个不安的念头。
「难道……御崎老师真的无心再动笔了吗?」
这才是朝日最大的恐惧。
御崎禅就此封笔。再也看不到他的创作当然令人害怕,但更叫人畏惧的是,这意味着他完全放弃与命中恋人重逢的机会。
这对他而言──也代表失去活着的意义。
御崎禅为了与恋人重逢,放弃做人成为吸血鬼,但若再也无法与恋人相遇,放弃做人这件事就毫无意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亦随之消失。实际上,不久前他曾一度选择死亡。朝日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不过,当时的绝望似乎依然盘据在御崎禅心中。
那人仿佛走在钢索上。
某天也许会再度被同样的绝望吞噬。
假使对恋人的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那就不是朝日可以干涉的领域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他是与生俱来的作家。」
大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