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试着在没办法仰赖任何人的地方挑战自己的能耐。」
京努力压抑涌上心头的迷惘与胆怯,做出宣言。
「……那你好好加油吧。」
神户放弃挽回似地轻声叹了口气后,以听起来不太开心的口气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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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结束打工准备回家的京一来到走廊,便突然被土岐健次郎叫住了。
「听说你被布兰奇希尔录取了啊。总之……先跟你说声恭喜了。」
「谢谢。」
「不过老大好像很失落就是了。」
「神户先生?他很失落,不是生气吗?」
「对啊。虽然他一脸凶神恶煞,很难看出来就是了。」
尽管难以置信,可是和神户交情很长的土岐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
「姑且不论跳槽的事,被白川小姐讨厌,似乎让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其实我也没有讨厌他……单纯只是为神坂老师抱不平而已。」
京面带复杂的表情这么表示,土岐朝她露出淡淡的苦笑。
「神坂老师的那件事,就我所知,他本身也有问题喔。」
「咦?」
「他之所以会找其他出版社投石问路,不单只是因为书卖得不好,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跟责编处不来……自从得奖有了责编后,神坂老师三番两次单方面主张自己的要求,而且完全对责编提出的修正案充耳不闻的样子。」
「是这样吗?」
「虽然,要说责编的工作就是得设法解决这种问题也没错啦……可是编辑也是人……总之,神坂老师和他的责编从一开始就有严重沟通不足的问题,所以才会发生编辑没有向他告知,早在出道前就得先明讲的『三年竞业原则』的状况。」
「……」
「话虽如此,编辑没有尽到告知义务也是事实,所以神坂老师向其他出版社自我推销的事情曝光时,老大一开始本来打算放他一马的。毕竟对手出版社没有买单,所以严格说来神坂老师并不算『有和其他出版社合作』。」
「是这样子吗?」
「嗯。可是神坂老师在得知老大的决定后,非但没有为了自己跑去其他出版社自我推销的事道歉,还得寸进尺地提出想换掉责编的要求。老大问过编辑部有没有人愿意担任神坂老师的新责编,可是包括我在内,没有任何人举手,神坂老师想换掉责编的要求自然被打了回票。偏偏神坂老师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结果只好选择跟他中止合作关系。」
听了土岐的说法,京的心情非常复杂。
假如事实真的如他所言,至少证明事情并非如她原先所想的那样,苍真并非是「违反了事前不知道的规定而受到不合理的处罚」的样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编辑为我流泪的事情。
──希望未来有机会可以跟你一起创造作品。
苍真的眼泪和他临走之际所说过的话,至今仍深深刻印在京的心里。
虽然对于苍真的同情并未因为了解了真相就消失,可是就连当时看似是不合理社会现象化身的神户,其实也抱有苦衷。真相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可怜的年轻作家和冷酷的总编辑』那么单纯。
感觉自己似乎隐约窥见了世间的复杂,京有种想大叹一口气的冲动。
「……不过,我还是觉得潜规则有明文化的必要,以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明文化也有明文化的问题啦。」
土岐向看似不满的京露出一抹苦笑。
「问题?」
「三年竞业原则若变成明文规定,那么作家如果同时获得好几个新人奖,事情就麻烦了。投稿者一开始势必得谨慎挑选参加哪间出版社的比赛,不管对出版社还是对投稿者而言,只会产生更多不方便。若要严格规定三年内不得在其他出版社出书,也就表示得签订专属契约,必须设计许多新的措施。而且如此一来,不管作家对出版社怀有多大的不满,他都受限于契约,三年之内无法跳槽,弊害实在太大了。」
京这才发现,原来『不到三年就和其他出版社合作会被切割』的这项惯例,反过来说,其实也代表作家拥有『只要抱有被切割的觉悟,和其他出版社合作也无所谓』的自由。
「正因为只是没有明文规定的『惯例』,才有可以变通的余地吗……」
「没错。」土岐点头回答:
「这样的情况不是只限三年竞业原则而已。把规则制订得太死,对出版社而言有太多难做事的地方,而且硬要说的话,我觉得最大的受害者应该会是创作者吧。最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截稿期』了。以一般公司而言,来不及交货就必须支付违约金或损害赔偿,而如果把同样的规定套用在作家或插画家身上的话……」
「……情况一定会很悲惨吧。」
不遵守截稿期的作家和插画家满地都是,严重的话甚至会发生弃案逃亡,联络不到人的情况。
尤其像可儿那由多这种爆红的作家,如果新书延期上市,出版社势必会蒙受相当巨大的损失,可是出版社不会向她索取赔偿。
虽然那由多会因为没有契约限制的关系,有恃无恐地延迟交稿,可是也正因为没有契约的束缚,那由多才能无拘无束地创造出天马行空的小